法医张建国的白手套轻轻拂过死者苍白的脸颊，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个熟睡的婴儿。

    他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林涛，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安。

    “死亡时间大约在昨晚十点到凌晨一点之间。“张建国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死因是机械性窒息，颈部有勒痕，凶器应该是某种细绳或丝带。“

    林涛蹲下身，黑色风衣的下摆扫过铺满玫瑰花瓣的地面。

    他三十出头，眉宇间刻着常年熬夜留下的痕迹，一双眼睛却锐利如鹰。

    作为市刑侦大队队长，他见过太多凶案现场，但这个不一样。

    死者是一名年轻女性，约二十七八岁，面容姣好，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仿佛所有的血色都被抽离。

    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她被人精心打扮成了新娘的模样——鲜红的嫁衣、精致的妆容、涂着蔻丹的指甲，甚至连头发都被盘成了古典的新娘发髻，插着一支鎏金凤钗。

    “凶手给她化了全妆，头发也精心打理过，指甲涂了红色指甲油，甚至……“张建国轻轻掀起嫁衣的一角，“连内衣都换成了配套的红色蕾丝款。

    林涛的目光落在死者的颈部，那里有一道细细的勒痕，几乎完美地隐藏在嫁衣的高领之下。

    凶手的动作干净利落，没有多余的挣扎痕迹，说明死者可能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袭击的。

    “像在准备一场婚礼。“林涛低声说，手指悬在距离嫁衣一厘米处，没有触碰，“衣服是新的？“

    “看起来是。纯手工定制，这种刺绣工艺现在很少见了。“张建国指向衣领内侧一个几乎不可见的标记，“这里有个标签，但字迹已经模糊了。“

    林涛站起身，环顾四周。

    这是一间普通的一居室公寓，整洁得近乎强迫症的程度。

    茶几上没有指纹，地板刚拖过，连垃圾桶都空空如也。凶手离开前精心清理了现场，没有留下任何DNA痕迹。

    “小张，查一下死者身份和社会关系。“林涛对正在拍照的年轻刑警说，“重点查她最近有没有结婚计划或者恋爱对象。“

    “林队，“技术科的王志从卧室探出头，“床头柜抽屉里有个盒子，你应该看看这个。“

    林涛走进卧室，王志戴着橡胶手套的手正捧着一个精致的檀木盒子。

    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张泛黄的照片——一个穿着红色嫁衣的年轻女子，妆容与客厅里的死者惊人地相似。

    照片背面用褪色的钢笔字写着日期：2005.10.18。

    “十五年前？“林涛眉头紧锁，“联系档案室，查查2005年有没有类似案件。“

    法医张建国突然出现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证物袋，“林队，死者指甲缝里发现了这个。“

    林涛接过证物袋，对着灯光观察。那是几缕几乎不可见的红色纤维，在强光下泛着丝质的光泽。

    “不是嫁衣上的材料，“张建国说，“嫁衣是真丝，这个更像是某种混纺面料，可能来自凶手的衣服。“

    林涛点点头，将证物袋交给王志，“尽快做成分分析。“他转向张建国，“还有其他发现吗？“

    “死者没有明显抵抗伤，可能是被突然袭击或者认识凶手。另外……张建国犹豫了一下，“虽然尸体被精心打扮过，但没有性侵痕迹。凶手的目的似乎很……纯粹。“

    林涛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张老照片上。

    纯粹？不，这个凶手有着更复杂的动机。

    将受害者打扮成新娘，却不是为了性；清理现场却不掩饰死者的状态；留下照片却不留下指纹。

    这是一种表演，一种宣告。

    “通知所有人，“林涛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从现在起，这起案子列为最高优先级。我有预感，如果我们不尽快抓住这个疯子，很快就会有下一个新娘。“

    林涛站在档案室昏黄的灯光下，指尖轻轻抚过泛黄的卷宗封面。

    “红妆杀手案“五个褪色的黑体字在牛皮纸档案袋上依然清晰可见。

    他深吸一口气，解开缠绕的棉线，十五年前的罪恶气息仿佛随着卷宗的开启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2005年10月18日，被害人刘芸，25岁，市歌舞团演员“林涛低声念出第一页上的文字，声音在空荡的档案室里显得格外沉闷。

    他翻开下一页，一张现场照片滑落出来——照片中的女子身着大红嫁衣，妆容精致，安静地躺在铺满玫瑰花瓣的床上，宛如沉睡的新娘。

    “简直一模一样“林峰的手指微微发抖。他将周雯案的照片与十五年前的并排放在一起，两个不同时代的受害者却呈现出诡异的相似度：同样的中式嫁衣款式，同样的凤钗发饰，甚至连嘴角上扬的弧度都经过精心调整。

    档案室的门被轻轻推开，陈雪端着两杯咖啡走了进来。“熬夜看旧案？“她将咖啡放在桌上，目光落在那些照片上时突然凝固。“天啊这“

    “十五年前的红妆杀手案。“林涛端起咖啡，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死者刘芸，25岁，被发现时穿着手工定制的红色嫁衣，颈部有勒痕，现场同样找到了一个檀木盒子。“

    陈雪拿起照片仔细端详：“手法完全一致。凶手给她化妆、盘发、换衣服，就像在准备一场婚礼。“

    “不仅如此。“林涛翻开验尸报告，“刘芸指甲里也发现了红色纤维，当年技术有限，只能确定是某种混纺面料。“他抬头看向陈雪，“和周雯案发现的纤维特征吻合。“

    陈雪倒吸一口冷气：“你是说同一个凶手？沉寂十五年后再次作案？“

    林涛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继续翻阅档案。

    他的手指突然停在一页报告上——那是他父亲林国栋的笔迹：“嫌疑人张明远，锦绣缘礼服店老板，与死者有过接触，但缺乏直接证据“

    “张明远？“陈雪惊讶道，“就是今天我们见过的那家店的老板？“

    林涛的表情变得凝重：“十五年前他就被调查过。“他快速翻找着，却发现关于张明远的记录少得可怜，只有寥寥几页询问笔录，最后的结论是“排除嫌疑“。

    “这不正常。“林涛皱眉，“以我父亲的办案风格，对这样一个有明显关联的嫌疑人，不可能这么草率就排除。“

    陈雪若有所思：“除非他掌握了我们不知道的信息。“

    林涛突然站起身，从架子上取下另一本厚重的档案册。

    封面上写着“未公开证据“。他快速翻阅着，突然从中间抽出一张被折叠的照片——照片上是年轻的张明远站在锦绣缘门口，身旁站着的赫然是年轻时的林国栋，两人似乎在交谈，表情严肃。

    “这是“陈雪惊讶地睁大眼睛。

    林涛的手微微发抖：“我父亲认识他。不仅仅是调查关系，他们似乎早就相识。“

    窗外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林涛苍白的脸。

    雷声轰鸣中，他的手机突然响起。

    是小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