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涛注意到李雯说话时，她的女儿周婷一直盯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机械地滑动，仿佛对母亲的悲痛无动于衷。

    “您回来时，家里有没有什么异常？门窗都锁好了吗？“

    “一切正常。“李雯摇头，“我用自己的钥匙开的门，门锁得好好的。家里也没少什么东西“

    林涛的笔在笔记本上快速记录：“您丈夫最近有没有和人结怨？或者有什么异常行为？“

    李雯犹豫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手帕：“公司的事我不太清楚不过最近他经常加班，有时候回来得很晚“她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上周他和合伙人张明吵了一架，我在书房外听到他们在争论什么投资的事。“

    “能具体说说吗？“

    “好像是关于一个新项目，老周坚持要投资，张明不同意“李雯皱眉回忆，“我听到张明说什么\'风险太大\'、\'会拖垮公司\'之类的话。“

    林涛记下这条线索，然后转向一直沉默的周婷：“周小姐，您父亲最近情绪怎么样？“

    周婷这才抬起头，她的眼睛和父亲很像，都是那种深邃的棕色，但眼神却冷得像冰：“他最近压力很大，经常半夜起来吃药，但没跟我说过具体原因。“

    “你们父女关系如何？“

    “一般。“周婷简短地回答，又低头看手机。

    李雯急忙解释：“婷婷在国外读书，刚回来不久，和老周相处时间不多“

    林涛观察着这对母女截然不同的反应，继续问道：“周太太，您丈夫的糖尿病严重吗？“

    “不算严重，他一直控制得很好。“李雯说，“每天定时测血糖，按时注射胰岛素，从不马虎。“

    “他平时是自己注射吗？“

    “是的，他很注意这个，从不让别人帮忙。“李雯突然想起什么，“不过“

    “不过什么？“

    “最近一个月，他偶尔会抱怨说胰岛素好像\'效果变强了\'，有时候注射后会头晕。“李雯皱眉，“他还专门去找医生调整过剂量。“

    林涛的笔尖在纸上顿了一下：“哪位医生？“

    “赵医生，市中心医院的赵岩，是老周的私人医生。“

    就在这时，林涛的手机震动起来。他看了一眼，是陈明发来的短信：“胰岛素笔检测结果异常，速回。“

    林涛合上笔记本，起身告辞：“谢谢你们的配合，如果有需要我们会再联系。“

    走出别墅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庭院里的地灯自动亮起，将碎石小路照得如同星河。

    林涛回头看了眼二楼主卧的窗户，窗帘已经完全拉开，黑洞洞的窗口像一只睁大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

    他想起周婷那双冷漠的眼睛，和李雯提到“胰岛素效果变强“时困惑的表情。

    这个看似完美的家庭，似乎隐藏着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林涛推开永昌科技公司的玻璃大门时，迎面扑来的冷气让他后颈的汗毛微微竖起。

    大堂里，几个员工聚在前台低声交谈，看到他出示警官证后立刻噤若寒蝉，眼神中闪烁着不安和好奇。

    “刑警队的。“林涛的证件在前台小姐眼前一晃，“找你们副总经理王立。“

    “请、请稍等。“前台小姐的手指在键盘上慌乱地敲打着，胸牌上“李晓雨“三个字随着她急促的呼吸微微晃动。

    她拨通内线电话时，林涛注意到她涂着粉色指甲油的小拇指在不停颤抖。

    电梯上行时，林涛透过镜面墙壁打量自己——警服衬衫的领口已经有些汗湿，下巴上冒出了淡青色的胡茬。

    他下意识整了整领带，这个动作总能让他想起警校教官的话：“外表整齐，思路才能清晰。“

    25层的电梯门一开，扑面而来的是紧张而压抑的气氛。

    开放式办公区里，员工们虽然都在电脑前忙碌，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寂静。

    林涛的皮鞋踩在消音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所过之处，敲击键盘的声音都会短暂地停顿几秒。

    “林警官！“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男子从会议室快步迎上来，西装领口别着的“副总经理王立“胸牌闪着微光，“没想到您亲自过来“

    王立的手心湿冷，握手时林涛能感觉到对方脉搏的急促跳动。

    他引着林涛走向一间玻璃隔断的会议室，途中不断用手帕擦拭着光亮的额头。

    会议室里，中央空调出风口发出轻微的嗡鸣。

    王立关上门后，外面的声音立刻被隔绝，形成了一个封闭的谈话空间。

    “周总的死真的不是意外？“王立给林涛倒了杯水，玻璃杯在他手中微微晃动，水面泛起细小的波纹。

    林涛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从公文包中取出笔记本，这个动作让对方更加紧张了。

    “我们还在调查。“他故意让这句话悬在半空，“听说周总和张明有财务纠纷？“

    王立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像是被戳中了痛处。“是有些分歧。“他斟酌着词句，“新项目投资的事，周总坚持要扩大规模，张总认为风险太大。“他苦笑一声，“但都是商业上的事，不至于“

    “张明今天在公司吗？“

    “不巧，他去深圳出差了，明天才回来。“王立看了眼手表，“需要我联系他吗？“

    “暂时不用。“林涛在本子上记下这一点，“周总平时和员工关系如何？“

    王立的表情松弛了一些：“周总做事雷厉风行，要求严格，但待人还算公正。年终奖从不克扣，员工生病也会特批假期。“他顿了顿，突然压低声音，“不过财务部的刘总监可能更了解他的私事。“

    林涛的笔尖停在纸上，墨水晕开一个小点：“什么意思？“

    王立的眼神飘向会议室外的办公区，那里一个穿着米色职业套装的女人正在训斥下属。“刘美玲，财务总监。“他的声音几乎变成了耳语，“她和周总关系比较特殊。“

    林涛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刘美玲背对着他们，及肩的栗色卷发随着她说话的动作微微晃动，右手拿着一份文件，涂着酒红色指甲油的手指正不耐烦地敲打着纸面。

    “特殊到什么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