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张建国蹲在浴室门口，橡胶手套上沾着水珠。

    他抬头看向刚跨过警戒线的林涛：“林队，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在昨晚十点到十二点之间。“

    林涛点点头，目光扫过这间不足三十平米的出租屋。

    厨房水槽里堆着没洗的碗筷，客厅沙发上散落着几件女性衣物，卧室门半开着，能看见床上凌乱的被褥。

    一切都显示着这里住着一个生活随性的独居女性——如果忽略浴室里那个泡在浴缸中的苍白躯体的话。

    “报案人是房东？“林涛问道，同时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水渍走向浴室。

    “对，来收房租发现门反锁，叫开锁公司开的门。“秦朗侧身让出位置，“死者周莹，26岁，外地来本市工作的白领，独居。“

    林涛站在浴室门口，眼前的景象让他皱了皱眉。

    浴缸里的水已经凉了，呈现淡淡的粉红色。周莹的头向后仰着，湿漉漉的长发贴在浴缸边缘，右手垂在浴缸外，手腕上一道狰狞的伤口已经泡得发白。一把美工刀掉在浴缸旁边的防滑垫上。

    “自杀？“跟在后面的年轻刑警小李忍不住出声。

    林涛没有回答，蹲下身仔细观察那把美工刀。

    上还残留着血迹，但刀柄异常干净。

    “张医生，死者手腕有几处伤口？“

    张建国挑了挑眉毛：“一道，从左到右一气呵成。伤口很深，几乎切断了桡动脉。“

    林涛戴上手套，轻轻抬起死者的左手。指甲修剪得很整齐，但食指和中指指甲缝里有细微的红色痕迹。

    “小李，把卧室床头柜的抽屉打开看看。“

    小李愣了一下，但还是照做了。几秒钟后，他尴尬地咳嗽一声：“林队，这里面都是呃女性私人物品。“

    林涛头也不抬：“找找有没有安全套或者情趣用品。“

    小李红着脸翻找，突然“咦“了一声：“有一盒开封的安全套，少了两只。还有这是个按摩棒？“

    林涛站起身走向冰箱，打开后扫视一圈。冷藏室里放着半盒吃剩的外卖，两双一次性筷子插在塑料袋里。

    “张医生，死者有性生活痕迹吗？“

    “初步检查阴道有近期性交痕迹，具体要等详细尸检。“张建国推了推眼镜，“不过林队，你怀疑这是他杀？现场看起来完全符合自杀特征。“

    林涛没回答，拿起放在茶几上的手机。

    手机已经没电了，他找来充电器插上。

    等待开机的时间里，他环顾整个房间。

    “小李，去问问邻居，最近有没有见过死者带人回来。特别是男性。“

    手机开机后需要密码。

    林涛试了死者的生日，不对。他想了想，输入案发日期倒过来——依然错误。最后他尝试了六个零，屏幕解锁了。

    “现在的年轻人“林涛摇摇头，开始翻看通讯记录和社交软件。最近的通话记录都是外卖和快递，微信里大多是同事群聊。但他在应用列表里发现了一个被删除的约会软件图标残留。

    “技术科的人到了吗？“林涛头也不抬地问。

    “刚到门口。“小李回答，身后跟着两个提着工具箱的技术人员。

    “重点恢复手机里删除的约会软件数据，还有“林涛突然停住，点开了外卖APP的订单记录，“昨晚八点订了两人份的麻辣香锅。“

    张建国走过来看了看：“死亡时间在十点后，胃内容物应该还能检测到。“

    林涛把手机交给技术人员，走向门口。楼道里，房东太太正紧张地搓着手。

    “警官，我这房子以后还怎么租啊“

    “周莹是一个人住吗？“林涛打断她。

    “合同上是一个人，但“房东犹豫了一下，“上个月我来修水管，好像看见有个男的。“

    “记得长相吗？“

    “戴着口罩，个子挺高的，说是周莹表哥。“房东回忆道，“当时他在厨房做饭，周莹在卧室里换衣服我也没好多问。“

    林涛点点头，这时小李从隔壁出来：“林队，隔壁老太太说上周三晚上听见周莹屋里吵架，有男人的声音。“

    “周三是“林涛翻看手机日历，“五天前。“

    回到屋内，技术科的小张抬起头：“林队，恢复了一些数据。死者最近在一个叫\'蜜糖\'的约会软件上很活跃，最后联系的几个用户中，有个ID叫\'外科医生\'的人很可疑——聊天记录被刻意删除了，但我们恢复了一部分。“

    林涛凑过去看屏幕。

    残缺的聊天记录显示，两人约过几次线下见面，最后一次是三天前。“外科医生“发了一条消息：“你这样的女人就该得到教训“。

    “能定位这个用户吗？“

    “需要联系软件公司调取注册信息。“小张回答，“不过死者相册里有张照片可能相关。“

    照片是在某个餐厅拍的，只拍到对面男人的手——修长干净的手指，手腕上戴着一块黑色表带的运动手表。

    林涛盯着那只手看了几秒，突然转身走向浴室。

    他再次检查死者的右手腕，然后对张建国说：“尸检时特别注意一下，死者是否有被束缚的痕迹。“

    “你怀疑是强迫性溺毙后伪装自杀？“秦朗皱眉，“但手腕的伤口确实符合自杀特征。“

    “伤口太完美了。“林涛指着浴缸边缘，“一个决心自杀的人，割腕时会把手腕浸在水里减轻疼痛。但这样会造成伤口边缘不整齐。而周莹的伤口干脆利落，像是“

    “像外科手术切口。“张建国接上他的话，表情变得严肃。

    第二天上午，案情分析会上，秦朗展示了尸检结果。

    “死者确实有溺亡迹象，但鼻腔和气管内泡沫不多，可能是死后被放入水中。手腕伤口虽然很深，但伤口边缘过于整齐，且有多处试切伤——这不符合自杀心理。另外“他切换到下一张幻灯片，“死者体内检测到少量咪达唑仑残留，这是一种短效镇静剂。“

    林涛站在白板前，上面贴满了现场照片和线索标签：“我们查到了\'外科医生\'的真实身份——张明远，市立医院外科住院医师，28岁。通过软件公司提供的IP地址，确认他经常在周莹住所附近登录。“

    “动机呢？“分局局长问道。

    “还在调查。但技术科恢复了更多聊天记录，显示两人关系从亲密转为敌对。周莹似乎威胁要曝光他们的关系。“林涛指向一张打印出来的聊天记录，“张明远已婚，妻子是本院护士长。“

    “抓人吧。“局长干脆地说。

    林涛摇摇头：“证据还不够。我们需要证明他案发时在现场。小李，医院那边的值班记录查了吗？“

    小李翻开笔记本：“案发当晚张明远值班，但护士站记录显示他晚上九点到十一点间离开过。“

    下午三点，林涛和小李在医院会议室见到了张明远。

    他比照片上更显年轻，白大褂下的身材修长挺拔，左手腕上戴着一块黑色表带的运动手表。

    “周莹？“张明远皱眉，表情恰到好处地困惑，“我不认识这个人。“

    林涛把手机照片推过去：“这是你们在\'蜜糖\'上的聊天记录。还有餐厅里你手的照片。“

    张明远的表情僵了一瞬，随即恢复平静：“哦，那个约会软件。我用过几次，但都是随便聊聊。这个周莹我们确实见过一两次，但不算熟。“

    “上周三晚上你去过她家吗？“

    “没有。“张明远回答得太快，“我上周三全天手术。“

    林涛注意到他的右手无意识地摸向左手腕上的手表：“你妻子知道你在用约会软件吗？“

    “这与案件无关吧？“张明远的声音冷了下来。

    “周莹昨晚死了，初步判断是谋杀。“林涛直视他的眼睛，“你有不在场证明吗？“

    张明远的表情终于出现裂缝：“谋杀？我以为新闻说是自杀。“

    “新闻还没报道。“林涛轻声说，“你怎么知道她死了？“

    会议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张明远的手表发出轻微的“滴答“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