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画给仇人啊。”老人说，“谁害了自己，就画个这符号，意思是‘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这么说来，张岚画的符号，是在指认她的仇人？可她的仇人是谁？王强？刀疤脸？还是……她那个在监狱里的弟弟？

    不对。

    如果是指认仇人，为什么不直接写名字？反而画个这么难懂的符号？

    除非……那个仇人是她弟弟认识的人？或者跟她老家有关？

    林涛忽然想起张岚的记账本上写的“给伟伟存了五千”，张伟下个月就要出狱了，这五千块会不会是给他出狱后用的？而凶手，会不会就是冲着这笔钱来的？

    他立刻给小王打了个电话：“小王，去查一下张伟在监狱里的情况，看看他有没有跟什么人结怨，或者有没有什么朋友最近出狱了，并且来了咱们市。”

    “好！我这就去查！”

    挂了电话，林涛觉得脑子里的线索越来越多，像一团缠绕的线，找不到头。他决定再去趟老城区的筒子楼，看看能不能找到新的线索。

    再次来到301室，屋子里已经被收拾干净了，尸体也运走了，只剩下空荡荡的家具和地上的粉笔线。

    林涛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目光落在了厨房。

    厨房很小，角落里堆着几个土豆和一把蔫了的青菜，水槽里还有没洗的碗，里面沾着点面条的残渣。他打开橱柜，里面只有几个空的调料瓶和一个半袋的面粉。

    忽然，他注意到橱柜最上面的一层，放着一个小小的木盒子，看着很旧，像是有些年头了。他搬了个凳子，站上去把盒子拿了下来。

    盒子没锁，打开一看，里面没有钱，也没有贵重物品，只有一张泛黄的照片和一封信。

    照片上是两个小孩，一男一女，穿着打补丁的衣服，站在一间破旧的土屋前，笑得很开心。女孩应该是小时候的张岚，男孩则是她弟弟张伟。

    信是张伟写的，字迹歪歪扭扭的：

    姐，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我气。我在里面挺好的，他们都不敢欺负我。下个月我就出去了，出去了我一定好好做人，再也不惹你生气了。你放心，我找了个朋友，他说能帮我找份工作，在工地上搬砖，一个月能挣不少呢。等我挣了钱，就给你买大房子，让你过上好日子。对了，上次跟你说的那个事儿，你千万别告诉别人，尤其是别让“那个人”知道，不然我们都得完蛋。

    信的落款日期是上个月十五号，正好是张岚记账本上写“给伟伟存了五千”的那天。

    “那个人？”林涛盯着这三个字，心里升起强烈的预感。张伟说的“那个人”是谁？跟他的盗窃案有关？还是跟张岚的死有关？

    他把信小心地收好，又在盒子里翻了翻，发现盒子底部有个小小的夹层，里面藏着一张折叠起来的纸条。打开一看，上面只有一个名字和一个电话号码：

    李大海，138xxxx5678。

    这是谁？是张伟说的“朋友”吗？

    林涛立刻让技术科的人查这个电话号码。很快，结果出来了——机主叫李大海，男，35岁，无业，有多次盗窃和赌博前科，三个月前刚从监狱出来，现在住在老城区的一个出租屋里，离张岚住的筒子楼不到两公里。

    “就是他了！”林涛猛地站起来，眼里闪过一丝兴奋，“小王，集合人手，去抓李大海！”

    警车呼啸着驶向老城区的出租屋。李大海住的地方比张岚的筒子楼更破，是一排快要拆迁的平房，门口堆着各种垃圾，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林涛带着人悄悄靠近，确认李大海就在屋里后，一脚踹开了门。屋里光线昏暗，一个男人正坐在桌前，手里拿着个计算器，噼里啪啦地算着什么，桌上还放着一沓沓的现金。

    “警察！不许动！”

    男人吓了一跳，猛地站起来想跑，被旁边的警员一把摁倒在地。他挣扎着抬起头，脸上有块明显的刀疤，眼神凶狠得像头狼。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男人嘶吼着。

    林涛走过去，认出他就是照片上的李大海。他的目光落在桌上的现金上，用戴着手套的手指捻起一张，是崭新的百元大钞。

    “这些钱哪来的？”林涛问。

    李大海不说话，只是恶狠狠地瞪着他。

    林涛拿出那张张伟写的信：“认识张伟吗？他是你朋友？”

    提到张伟，李大海的眼神闪了一下，但还是没说话。

    “张岚你认识吗？”林涛又问，“她昨天晚上被人杀了，你知道吗？”

    李大海的身体猛地一僵，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她墙上画了个符号，你认识吗？”林涛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就是你们老家的‘记仇符’，画给害死她的人。”

    李大海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他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不是我杀的……真的不是我……”他喃喃地说，“是他逼我的……我没办法……”

    “谁逼你的？”林涛追问。

    “王……王强……”李大海的声音发颤，“是他让我干的……”

    所有人都愣住了——怎么又是王强？

    “你说清楚！王强让你干什么了？”林涛厉声问道。

    李大海咽了口唾沫，断断续续地说了起来。

    原来，王强欠了高利贷，被催得紧，听说张岚给张伟存了五千块钱，就动了歪心思。他知道李大海是张伟的朋友，就找到他，让他去跟张岚借钱。张岚不愿意，王强就跟李大海商量，干脆去抢。

    “昨天晚上十点多，我跟王强一起去的张岚家。”李大海说，“王强敲门，说有事儿找她，她开门后，王强就跟她吵了起来，让她把钱交出来。她不肯，还说要报警。王强就急了，跟她打了起来，我上去帮忙，把她摁在地上。王强从厨房拿了把刀，本来只想吓唬吓唬她，没想到她挣扎得厉害，王强手一滑，刀就捅进去了……”

    “那墙上的符号是怎么回事？”

    “她……她临死前，用手蘸着血画的。”李大海的声音更低了，“我当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后来才想起来，那是她们老家的‘记仇符’，是画给王强的。王强也看见了，他吓坏了，让我赶紧把钱拿走，然后我们就从窗户爬出去了，钱被我们分了，我分了两千……”

    “王强手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是张岚抓的。”李大海说，“她跟王强搏斗的时候，把王强的手抓伤了。”

    “那你身上有没有伤？”

    李大海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胳膊：“我……我胳膊上被她划了一下，不严重……”

    林涛立刻让警员检查李大海的胳膊。

    果然，他的左胳膊上有一道新鲜的划痕，结痂还没掉。

    “把他带回去，提取DNA比对。”林涛对警员说。

    回到局里，李大海的DNA比对结果很快出来了——和死者张岚指甲缝里的男性皮肤组织完全匹配！

    真相终于大白了。王强因为欠了高利贷，和李大海一起去找张岚抢钱，争执中王强失手杀了张岚。李大海虽然没直接杀人，但参与了抢劫和事后分赃，同样难逃法律制裁。

    王强再次被带进来时，看到李大海，脸色瞬间灰败，什么也没说，直接承认了自己的罪行。他说他本来没想杀人，只是想要钱，可张岚太倔了，骂他没出息，骂他不是人，他一时激动，才动了手。

    “我对不起她……”王强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头，肩膀不停地抽动，“我知道她恨我，可我……我也是没办法啊……高利贷天天催，我儿子还在医院等着钱救命……”

    林涛看着他，心里没什么波澜。

    无论有什么理由，杀人就是杀人，抢劫就是抢劫，法律不会因为你的“没办法”就对你网开一面。

    案子破了，林涛却没觉得轻松。他站在办公室的窗前，看着外面渐渐放晴的天空，手里拿着那张张岚和张伟的合影。照片上的两个孩子笑得那么开心，他们大概永远也想不到，长大后会经历这么多苦难。

    他想起张岚墙上的那个“记仇符”，想起她临死前那绝望又不甘的眼神，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闷的。

    “头儿，”小王走过来，递给他一杯热水，“别想了，案子破了，坏人也抓到了，张岚在天之灵也能安息了。”

    林涛接过热水，抿了一口，水是温的，却暖不了心里的寒意。他知道，这世上还有很多像张岚一样的人，在底层苦苦挣扎，他们努力生活，却还是逃不过命运的捉弄。

    “小王，”林涛放下水杯，眼神变得坚定，“把张岚存的那五千块钱取出来，寄给她弟弟张伟。告诉他，他姐姐是个好人，让他好好做人，别辜负了他姐姐的期望。”

    “好。”小王用力点头。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片温暖的光斑。林涛看着那片光斑，忽然想起张岚记账本上最后一页写的一句话，字迹很轻，像是怕被人看见：

    “再难，也要好好活着。”

    是啊，再难，也要好好活着。因为活着，就有希望。而他作为警察，能做的，就是守护这份希望，让更多的人能平安地活着。

    他拿起外套，转身走出办公室。外面还有很多案子等着他，还有很多人需要他的守护。雨过天晴，阳光正好，他的脚步坚定而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