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听到这些离谱的猜测，卫修瑾翻动书页的手指，都会有片刻的停顿。

    他发现，他居然有点习惯了这种吵闹的安静。

    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之前她总说他“中看不中用”。

    原来在她那个世界，“看”和“用”是截然不同的两件事。

    这天下午，卫修瑾正在拆一封从东北安城寄来的加急信件。

    信封很薄，里面的信纸用一种特殊的药水浸泡过，只有在特定的角度下才能看清字迹。

    这是他和他那些潜伏在各地的旧部之间，独有的联络方式。

    信是老马写的。

    【目标已找到。】

    【状况极差，终日酗酒，人已半废。】

    【警惕性极高，无法靠近，拒绝与任何人交流。】

    短短几行字，一个潦倒绝望、被恐惧和酒精掏空了身体的叛徒形象，跃然纸上。

    是刘文斌。

    那个在他执行任务时，从背后泄露了他们行进路线，导致他被伏击、双腿致残的直接责任人。

    卫修瑾的眼神，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他仿佛能透过这薄薄的信纸，看到那个曾经跟在他身后、一口一个“团长”叫得无比亲热的年轻人，如今是怎样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鬼样子。

    没有同情。

    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

    背叛者，不配得到任何怜悯。

    他拿出笔，在另一张信纸上飞快地写下指令。

    【不必接触。】

    【查清其经济来源，观测所有社会关系。】

    【等。】

    一个“等”字，力透纸背，带着森然的杀意。

    他要等的，不是刘文斌的忏悔，而是一条线。

    一条能将刘文斌这个提线木偶，和背后那个操纵他的人，彻底联系起来的线。

    他将信纸折好，放进另一个信封，准备交给卫修瑜，让他用自己的渠道送出去。

    他转动轮椅，回到房间。

    苏暖暖正靠在床头，捧着一本卫秀秀给她解闷的小说在看，看得津津有味。

    【嘿！这个男配好惨，又是一个默默守护、爱而不得的深情种。】

    【作者怎么回事，就不能给好男人一个好结局吗？】

    卫修瑾的脚步顿住了。

    他看着阳光下她柔和的侧脸，看着她因为书里人物的命运而微微蹙起的眉头。

    她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会为了素不相识的“纸片人”而叹息，也会为了治好他的感冒，心疼那五毛钱的板蓝根冲剂。

    这样的她，和信里那个被欲望和恐惧扭曲得不成人形的刘文斌，形成了最鲜明的对比。

    而策划了那场背叛的人，不仅毁了他，也毁了刘文斌。

    他是个魔鬼。

    一个将人心玩弄于股掌之上的魔鬼。

    卫修瑾的心，再一次沉了下去。

    他要面对的，远不止一个敌人。

    一个，是藏在暗处，操控着他命运的蔡师长。

    另一个，是寄宿在苏暖暖身体里，能随意对她施加惩罚的“系统”。

    两个都是看不见的敌人。

    两个，都能轻易地毁掉他现在所珍视的一切。

    几天后，第二封信从安城寄来。

    老马的效率很高。

    【目标无工作，无亲友接济。】

    【每月十五号，会从邮局收到一笔五十元的汇款。】

    【汇款地址：京城向阳路11号。】

    【汇款人：红星慈善基金会。】

    红星慈善基金会。

    卫修瑾的指节，在轮椅扶手上无声地敲击着。

    一个听起来冠冕堂皇的名字。

    他立刻发了一封电报给远在京城的马驰，让他彻查这个所谓的“慈善机构”。

    等待消息的两天里，苏暖暖的身体已经大好，可以在院子里走动了。

    她依旧不敢太“作”，只是每天跟在卫修瑾身后，用眼神控诉他的“囚禁”行为。

    【大魔王，就知道奴役我。】

    【等我恢复了功力，看我怎么收拾你！】

    【哼，也就是看你长得帅，暂时放你一马。】

    卫修瑾听着这些毫无威慑力的内心抱怨，紧绷了多日的神经，竟有了一丝罕见的放松。

    只要她还在他身边，还在他耳边吵吵闹闹，一切就都还有希望。

    这天，林清雅又来了。

    她提着一篮子鸡蛋，脸上挂着一贯的、温柔又带点羞涩的微笑。

    “修瑾大哥，我听说苏同志身体不舒服，特地来看看她。这是我们家鸡下的蛋，给她补补身子。”

    她说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卫修瑾，带着几分关切，几分委屈。

    那天苏暖暖在她面前倒下，卫修瑾看都没看她一眼，这让她耿耿于怀。

    苏暖暖一看到她，立刻进入了战斗模式。

    【哟，女主角来送人头了。】

    【系统，这可是你逼我的，任务自己送上门了！】

    她立刻上前一步，挡在卫修瑾面前，叉着腰，摆出最刁蛮的姿态。

    “谁稀罕你的破鸡蛋！拿走拿走！我们家不欢迎你！”

    林清雅的眼圈，瞬间就红了。

    “苏同志，我知道你对我有误会，但我真的只是想……想关心一下你。”

    她楚楚可怜地看向卫修瑾，希望他能为自己说句话。

    然而，卫修瑾的目光，却冷得像一块冰。

    他没有看林清雅，而是看着她手里的那篮鸡蛋，眼神里带着一种苏暖暖看不懂的审视和探究。

    就在这时，卫修瑜拿着一封电报，匆匆从外面跑了进来。

    “大哥，京城来的加急电报！”

    卫修瑾接过电报，展开。

    上面的字不多，却像一道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开。

    【红星慈善，法人张建国。】

    【此人亦是‘爱军模范家属联谊会’秘书长。】

    【当年资助林清雅的匿名汇款，正是出自该联谊会账户。】

    【另，红星慈善最大一笔资金注入，源于‘四海贸易公司’，该公司背后，有蔡家旁支的影子。】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全部串联了起来！

    从东北安城的刘文斌，到京城的慈善基金会，再到眼前的林清雅，最后，全部指向了那个隐藏在幕后的黑手——蔡师长！

    这不是一个个独立的事件。

    这是一张从很多年前就开始编织的、笼罩着整个卫家的巨大阴谋之网！

    蔡师长不仅策划了那场让他身败名裂的“意外”，还早早地就在他身边安插了林清雅这颗棋子。

    他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