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外线灯管在物证室天花板投下冷青色的光晕，林丛的镊子尖端悬在指纹档案上方三毫米处。屏幕里十五年前的证件照正在融化，像素点像被高温炙烤的沥青，顺着液晶屏边缘缓缓垂落。袁冉伸手按住电源键的刹那，看见江延珩少年时期照片里的红领巾突然渗出暗红色液体。

    "不是病毒。"林丛的喉结在防尘口罩下滚动，"是磁条消磁前的数据自毁程序。"他沾着骨粉的橡胶手套擦过键盘，delete键上残留着半枚带铁锈的指纹——与混凝土骸骨指甲缝提取的金属微粒光谱吻合。

    苏梦的战术靴碾过满地玻璃碴，在寂静中发出细碎的爆裂声。她弯腰捡起烧焦的录音带残片，金属箔在指间折射出冷光："盛世财团捐赠的校车去年更换过三十套刹车片，维修记录显示…"她突然将残片举到林丛的显微镜下，“这个频率纹路，是不是和混凝土搅拌机的齿轮参数一致？”

    杨峰用证物袋裹住手机冲进来时，防风打火机的火苗正舔舐着屏幕上的施工图纸。他警服第三颗纽扣的线头勾着半片银杏叶，与三天前在工地裂缝处发现的枯叶脉络完全重合："二组在购物中心地下二层发现未凝固的混凝土，里面…"他喉结剧烈颤动，手机视频里浮现出半张孩童青紫的脸，浮肿的眼皮上粘着片蜡笔画碎屑。

    袁冉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监控画面中，江延珩的鳄鱼皮鞋正踩过那滩未干的混凝土，鞋底纹路与骸骨臀部的压痕在物证台投射仪下重叠成狰狞的图腾。她想起六小时前男人倚着劳斯莱斯说的那句话，雪茄烟雾在他锁骨处缠绕成螺旋状淤青——与死者颈部的勒痕如出一辙。

    "准备搜查令。"苏梦的配枪重重拍在解剖报告上，震得烧焦的录音带残片跳起十五厘米，"杨哥带人封堵盛世大厦所有出口，林主任跟我去…"她的指令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切断，来电显示是加密号码，铃声却是扭曲的童谣变调。

    袁冉按下免提键的瞬间，物证室的排风扇突然反向旋转。江延珩低沉的轻笑混着混凝土搅拌机的轰鸣传来："袁警官看到我准备的餐前酒了吗？"通话背景里传来玻璃器皿碰撞的脆响，与物证架上三百多个骨灰样本瓶的震颤频率同步。

    林丛的镊子突然刺入混凝土样本，挑出半片带血渍的丝绸碎片。紫外线灯下，Dior真丝领带的织法与江延珩今早佩戴的那条完全一致。他沾着荧光的棉签在领带残片上划出Z字型轨迹，突然抬头：“这是七年前巴黎时装周限量款，全市只有…”

    "查到了！"技术科小刘撞开门的力道让门框震落簌簌水泥灰，"混凝土罐车登记在盛世物流名下，但GPS数据显示…"他的声音被平板电脑突然黑屏的嗡鸣吞没，蓝光映出苏梦瞳孔里跳动的数据流——三十七个红点正在城市地图上汇聚成气球形状。

    袁冉抓起紫外线手电冲向证物墙，光束扫过被肢解的施工图纸时，隐藏的荧光标记突然显现。B区承重柱的钢筋参数旁，用童谣五线谱标注着经纬度坐标。她颤抖的指尖划过那些音符，听到自己牙关相撞的声响——坐标点组成的图案，正是杨峰女儿绘画本上反复出现的红气球。

    "八点整。"苏梦扯开战术腰带扔向物证台，金属扣撞击声惊飞窗外的麻雀，"袁冉跟我赴宴，林丛带痕检组潜入购物中心地下车库。"她拔出配枪上膛，弹匣底部刻着的防伪编码在灯光下泛着冷光——与江延珩腕表背面的序列号前六位完全相同。

    杨峰突然拽住苏梦的战术背心，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她后颈未愈的擦伤："那混蛋办公室有二十八道安防系统，去年市局演练时…"他的警告被袁冉举起的东西堵在喉间——物证袋里装着烧焦的磁带上提取的皮屑组织，在紫外线下显露出盛世财团logo的水印。

    警局走廊的挂钟指向七点四十五分，江延珩的劳斯莱斯正碾过最后一个减速带。司机手套箱里，未拆封的混凝土添加剂包装袋印着与骸骨口腔内相同的化学式。袁冉扣紧防弹背心时，闻到苏梦战术手套上残留的柴油味——与三小时前工地裂缝中溢出的液体气味一致。

    盛世酒店顶层的旋转餐厅浸在血色的夕阳里，江延珩摇晃红酒杯的姿势像在调试某种精密仪器。袁冉的高跟鞋踩过波斯地毯上的混凝土碎屑，看见水晶吊灯折射出的光斑在男人西装上拼出骸骨的轮廓。

    "1982年的拉菲。"江延珩用开瓶器尖端挑起袁冉的一缕发丝，“单宁含量刚好能掩盖…“他忽然将酒液倾倒在装饰墙的混凝土试块上，暗红色液体顺着钢筋纹理渗入裂缝，”…骨粉的腥气。”

    苏梦的配枪在桌下对准男人膝盖，战术靴底粘着从电梯间带来的未干水泥。她余光瞥见侍应生托盘下的金属反光——那柄餐刀锯齿与骸骨肋骨的切割痕迹完全匹配。袁冉的指甲掐进掌心，疼痛让她注意到江延珩袖扣的菱形切面，每个棱角都折射着施工图纸上的秘密坐标。

    "江总对建筑美学很有研究。"袁冉将红酒举到紫外线手电前，液体里悬浮的颗粒物正在聚合成童谣的音符形状，“不过用童谣频率控制混凝土凝固速度，不怕影响结构安全？”

    男人突然抓住她的手腕，腕表表盘倒映出物证室正在发生的场景——林丛的钻孔机正对准承重柱，混凝土碎屑中飞出的蜡笔画碎片上，赫然是盛世财团已故董事长的亲笔签名。江延珩的拇指擦过袁冉脉搏：“袁警官觉得，是承重柱先塌，还是…”

    爆炸声打断了他的威胁。苏梦的耳机里传来杨峰的嘶吼，背景是混凝土剥落的轰鸣。她踹翻餐桌的瞬间，装饰墙的混凝土块轰然炸裂，二百零七张童谣磁带如黑蝶倾巢而出。袁冉被江延珩拽向安全通道时，看见他鳄鱼皮鞋底沾着的蜡笔碎屑——与杨峰女儿画本上缺失的那片形状吻合。

    消防通道的应急灯将人影拉长成扭曲的钢筋，江延珩的喘息喷在袁冉耳后：“十五年前他们把我父亲砌进桥墩的时候…“他的西装裂缝中露出背上的陈旧鞭痕，与混凝土骸骨四肢的捆绑痕迹角度一致，”…用的也是这种掺了骨灰的混凝土。”

    物证室此刻正被警报声淹没，林丛的钻孔机在承重柱上凿出直径三厘米的孔洞。杨峰举着防爆盾冲进来时，看见混凝土碎块中露出半幅儿童手铐——与江延珩腕表链条的合金成分完全一致。地下车库里，三十辆未登记的混凝土罐车正在同步启动引擎，轮胎纹与七起失踪案现场的压痕在物证投影仪下重叠成血色气球。

    当消防喷淋系统被触发时，袁冉在漫天水幕中看清了真相。江延珩撕开的衬衫下，陈旧伤疤组成了盛世财团所有工地的分布图，心脏位置的红点正是此刻震颤不已的购物中心。苏梦的配枪抵住他太阳穴时，男人笑着按下手机快捷键，城市地图上的红点同时开始闪烁——每个光点都是个即将崩塌的承重柱坐标。

    "游戏才刚刚开始。"江延珩的腕表突然弹出微型注射器，针尖的液体泛着与混凝土添加剂相同的蓝光，"袁警官要不要猜猜，下一个从混凝土里醒来的会是谁？"他的瞳孔倒映着袁冉骤然收缩的瞳孔，远处传来承重墙开裂的呻吟，像极了那卷童谣磁带里扭曲的摇篮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