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饲主叩鼎
发布:2025-11-12 16:38 字数:4220 作者:老朝奉
暗河的水流在青铜鼎间形成漩涡,宋非的脊背抵着沁凉的石台。战术手电的光晕里,九尊青铜鼎表面的饕餮纹正随着水波诡异地蠕动,鼎足缠着的水草间浮沉着森白指骨。赵年年呛咳着攀上石台,孔雀蓝的发梢滴着腥臭的河水,长命锁与铜铃的共鸣声震得人牙根发酸。
"你家的欢迎仪式够别致啊。"她抹了把脸上的水渍,袖弩对准岩壁干尸,“这些粽子怎么不扑过来?”
宋非的后颈疤痕灼痛更甚,铜铃在掌心烫得几乎握不住。那些被青铜钉固定的干尸仍在机械地重复"饲主归位",腐烂的声带摩擦出砂纸般的声响。他忽然注意到每具干尸的左手小指都套着翡翠扳指——与赵年年父亲佩戴的那枚如出一辙。
"他们在等叩鼎人。"宋非摸索着石台上的凹槽,青苔下浮凸的星图纹路与铜铃吻合,“九鼎问灵阵,宋家古籍里提过…”
话音未落,暗河突然翻涌起血沫。一具缠满锁链的浮尸撞上石台,腐烂的面容让赵年年瞬间僵住:"是去年失踪的拍卖行鉴定师!"尸体脖颈处崭新的牙印泛着青黑,显然与二十年前的噬魂蚁痕迹不同。
铜铃突然挣脱宋非的手飞向中央巨鼎,铃舌撞在鼎耳发出龙吟般的清越声响。九尊青铜鼎应声转动,鼎腹的饕餮纹裂开缝隙,上百枚刻着困兽咒的铜钱喷涌而出。赵年年甩出铜钱剑斩断几枚袭来的铜钱,金属相撞的火星照亮鼎内景象——每尊鼎里都蜷缩着具幼童尸骸,天灵盖钉着刻宋氏族徽的青铜钉。
"是饲主血契!"宋非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父亲醉酒后的呓语突然清晰起来,"镇墓兽认主需以童尸为引,这些孩子…"他猛地攥住险些击中赵年年的铜钱,触手的阴冷感让他想起出租屋里那半卷《葬经》——残页上被朱笔圈出的"饲童"二字突然有了实体。
暗河对岸传来锁链拖拽声,庞大的阴影从水中缓缓立起。赵年年战术手电扫过去时,光束里的生物让两人同时屏息——那是条脊骨贯穿青铜锁链的蛟龙,逆鳞处嵌着的长命锁碎片正与宋非的铜铃共振。龙爪按着的石碑上,血字记载着宋氏先祖驯服镇墓兽的密辛。
"万历七年,宋氏以百童饲蛟,化龙脉戾气为…"赵年年念到一半突然噤声,光束微微颤抖着照向蛟龙腹部。那里密密麻麻挂满翡翠扳指,每个都刻着不同年份的赵氏家徽。
宋非的后颈疤痕突然迸裂,血珠悬浮在空中凝成星图。铜铃自动飞回他手中,铃身浮现的二十八宿与鼎阵方位重合。他福至心灵地咬破指尖,将血珠弹向中央巨鼎的饕餮口部:“天官赐福,百无禁忌!”
鼎阵应声停滞,蛟龙突然发出痛苦的嘶吼。锁链崩断的瞬间,宋非看见龙睛里映出父亲的身影——十二年前本该葬身蚁群的男人,此刻正站在龙首上结印,而母亲的长命锁竟完整地挂在龙角之间。
"非儿,看鼎底!"幻觉中的父亲突然指向脚下。宋非扑到石台边缘,浑浊的水流中隐约可见鼎足铭文:“饲主叩鼎,当以心头血破…”
赵年年的尖叫与破空声同时响起。三枚青铜钉擦着宋非耳畔掠过,钉入石台炸开腥臭的黑雾。暗河对岸的岩洞里,黑袍人傩戏面具上的火蚁图腾泛着血光,手中铜铃与宋非的制式完全相同。
"宋家小子,你父亲没教过叩鼎的规矩么?"黑袍人的声音像是生锈的齿轮摩擦,“当年他舍不得百童血祭,如今轮到你来补…”
蛟龙突然暴起冲向黑袍人,龙尾扫过的岩壁轰然坍塌。宋非趁机拽着赵年年跃入中央巨鼎,鼎内积水中漂浮的铜钱突然组成卦象。赵年年摸到鼎壁某处凸起:“这里有道暗门!”
"是父亲笔记里的逃生密道!"宋非用染血的铜铃按在卦象中心。铜钱应声沉入水底,鼎腹缓缓裂开条缝隙。腐臭味扑面而来,暗道石阶上布满黏腻的苔藓,石壁两侧的油灯竟随着他们的脚步次第自燃。
赵年年突然扯住宋非的衣角:"你听!"幽深的暗道深处传来熟悉的咳嗽声,混着锁链晃动的叮当响。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惊疑——那分明是秦然的声音。
暗道尽头的石室里,七盏青铜灯摆成北斗阵。秦然被铁链悬在阵眼,裸露的上身布满蠕动的云雷纹,嘴角溢出的黑血里混着鳞片状结晶。听到脚步声,他艰难地抬头挤出个笑:“比预计的晚了两刻钟。”
"你他妈不是被痋术反噬…"赵年年挥剑砍向铁链,却被阵法震得虎口迸裂。宋非的铜铃突然发出警示般的颤音,铃身映出石室穹顶的星图——某处星辰的位置与秦然胸口的纹路完全重合。
"这是换命阵。"秦然咳出更多黑血,"黑袍人用我的命格替宋家挡灾,现在阵法将成…"他忽然剧烈抽搐,云雷纹已经蔓延到下颌,“快用铜铃击碎天枢位的灯盏!”
宋非的铜铃脱手砸向东北方的青铜灯,飞旋的铃铛在途中突然变向。黑袍人鬼魅般现身截住铜铃,面具下的笑声嘶哑可怖:“好外甥,连亲舅舅的阵法都敢破?”
赵年年的袖弩连发三箭,却在触及黑袍的瞬间被无形屏障弹开。宋非如遭雷击——母亲临终前确实说过有个叛出家族的兄长,但他分明记得舅舅早该死在…
"当年你父亲不忍用童尸饲蛟,是我帮他补全的血契。"黑袍人掀开面具,露出与宋母七分相似的面容,左眼却是混浊的灰白色,“没想到那蠢货临死前把驯兽术封进铜铃,害我找了十二年!”
蛟龙的咆哮突然逼近,石室穹顶被龙爪撕开裂缝。黑袍人趁机甩出锁链缠住宋非脖颈:"现在正好用宋家最后的血脉…"他的咒骂戛然而止,赵年年不知何时绕到后方,染血的铜钱剑贯穿其肩胛。
宋非趁机挣脱锁链,后颈血珠溅在秦然胸口。云雷纹遇到宋家血突然沸腾,北斗阵的青铜灯接连炸裂。秦然跌落瞬间甩出墨斗线:“接住!”
墨线缠住下坠的铜铃,宋福在惯性作用下撞向岩壁。母亲的长命锁突然从龙角脱落,精准地嵌入铜铃缺口。清越的铃音响彻地宫时,蛟龙金瞳突然澄澈如镜,映出宋非后颈完整的二十八宿星图。
"饲主归位!"干尸们的呓语突然整齐划一。蛟龙俯冲而下,龙首轻触宋非染血的掌心。无数记忆碎片涌入脑海——父亲在龙脉眼上结印的身影、母亲将长命锁按进龙角的画面、还有黑袍人往童尸天灵盖钉入青铜钉的暴行。
赵年年突然指着龙腹惊呼:"那些翡翠扳指在发光!"每个扳指都浮现出模糊人影,正是二十年来失踪的赵氏族人。宋非的铜铃无风自动,奏出段安魂曲,龙鳞间的锁链应声化作齑粉。
"原来赵家一直用族人精血供养镇墓兽…"秦然撑着桃木剑起身,胸口的云雷纹已褪至心口,“黑袍人篡改了你父亲的饲主契,把反噬转嫁给…”
地面突然剧烈震动,黑袍人狂笑着捏碎某块玉珏:"宋家的债,就用整座城来还!"蛟龙痛苦地蜷缩起来,逆鳞处的长命锁再次碎裂。暗河水位暴涨,噬魂蚁群从鼎阵中喷涌而出。
宋非的后颈星图突然灼亮如炬,他翻身跃上龙首,染血的铜铃重重按在龙睛之间:"宋氏第三十七代饲主在此!"蛟龙仰天长啸,金瞳迸发的光芒照亮整个地宫。噬魂蚁群在强光中灰飞烟灭,黑袍人被龙尾扫中撞进鼎阵,九尊青铜鼎轰然闭合将他封入其中。
当最后一丝光芒消散时,宋非瘫坐在龙首上喘息。赵年年正在给秦然包扎伤口,突然指着他的后颈:“你疤痕的位置…在发光?”
铜铃轻轻落在宋非掌心,铃身星图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栩栩如生的蛟龙纹。暗河对岸的岩壁上,无数翡翠扳指化作粉尘簌簌而落,那些被困的赵氏魂魄对着三人郑重行礼后消散在风中。
"这只是开始。"秦然望着开始崩塌的地宫,"黑袍人背后肯定还有…"话未说完,蛟龙突然托起三人冲向水面。宋非在激流中握紧铜铃,后颈的灼热感提醒着他——宋氏驯兽术苏醒的代价,才刚刚显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