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水手电的光圈在暗红色污水表面剧烈晃动，张明远的手指被医疗废物袋的锐利边缘割破。老周的热成像仪突然发出尖锐警报，屏幕上的红点正从三个方向朝他们包抄。

    "保安队来了！"老周扯下沾满污泥的工装外套，“东侧围墙有缺口！”

    张明远迅速将印着"小雨"字样的水壶塞进防震采样箱，却在转身时被强光手电晃得睁不开眼。五个穿黑色制服的壮汉堵住去路，领头的男人转动着高压电棍：“张科长，郑支队长让我代问——您女儿放学路上摔的那跤疼不疼？”

    这句话让张明远浑身血液凝固。

    他摸到裤袋里震动的手机，锁屏上是班主任十分钟前发来的消息：张雨欣课间操时在楼梯间滑倒，右手腕骨裂。

    照片里女儿哭红的眼睛正对着监控镜头，画面右下角闪过半截藏青色警服衣袖。

    "小心！"老周的吼声和电棍破空声同时响起。

    张明远侧身躲过袭击，装着医疗废物的密封袋被电棍戳穿，泛着荧光的药片顿时滚落满地。

    某个保安的靴子碾碎药片时，腾起的紫色烟雾立即腐蚀了橡胶鞋底。

    混乱中，陈秀兰的面包车突然撞开西侧栅栏。

    染着蓝发的实习护士从副驾探出身子，将整瓶生理盐水泼向保安们的面部。趁着对方揉眼的空档，张明远抓住老周的胳膊翻过排污沟，采样箱金属外壳在水泥墙上擦出串火花。

    "去污水处理站！"陈秀兰猛打方向盘，车尾扫倒两排废料桶。

    车厢里弥漫着刺鼻的化学药剂味，小女孩正用裹着纱布的手指点亮平板电脑：“直播恢复了！”

    张明远瞥见屏幕右上角十二万的观看人数正在暴跌。

    弹幕突然被"造谣可耻"的红色大字刷屏，某位认证为环保专家的账号正在评论区科普：“医疗废物高温焚烧后不会污染土壤…”

    "他们在篡改IP源头！"蓝发护士夺过平板，十指在虚拟键盘上翻飞。

    车载电台突然传出刺耳的电流声：“现在插播突发新闻，我市环保局某工作人员涉嫌伪造监测数据…”

    老周突然扯断车载电源线，从工具包里掏出电磁脉冲器。

    随着蓝色电弧闪过，二百米内的路灯同时熄灭。

    张明远借着月光看清路牌上的箭头——前方五百米，城北再生水处理厂。

    当面包车冲进厂区时，张明远发现所有监测仪表的数字都被定格在安全阈值。

    值班室里，穿深蓝工装的技术员正在删除服务器数据，屏幕上跳动的进度条显示着"昌隆建筑"的LOGO。

    "接着！"老周将移动硬盘抛给张明远，自己扑向总控台。

    陈秀兰突然抱起女儿塞进通风管道，转身抄起消防斧劈向操作面板。

    迸溅的火花中，张明远看见硬盘接口处的诡异划痕——这是上周信访办收件箱里出现的同款破坏痕迹。

    穿皮夹克的摩托车青年撞破玻璃窗跃进室内，染血的掌心攥着半截数据线："他们的人正在追查IP物理地址！"

    他将某个冒着烟的电子元件按在服务器接口，“这是最后备份的原始监测记录！”

    平板电脑突然黑屏，蓝发护士咒骂着举起设备："他们在用大功率信号干扰器！"

    话音未落，厂区外传来铲车的轰鸣声，成吨的活性炭被倾倒在污水处理池入口。

    张明远将存储卡含进嘴里，摸到采样箱夹层里的PH试纸。

    鲜红的检测结果在月光下宛如血痕，他想起三个月前那个暴雨夜，郑国强用钢笔尖点着同样的数值说：“整改需要时间。”

    "从地下管网走！"老周掀开检修井盖，“顺着标红线的管道能通到电视台后巷！”

    腐臭的污水漫到胸口时，张明远听见地面传来玻璃碎裂声。陈秀兰的尖叫混着引擎轰鸣渐渐模糊，怀中的采样箱不断撞击着管壁。在某个转弯处，他摸到管壁上新鲜的切割痕迹——这是上周刚验收合格的"抗腐蚀新型材料"。

    当众人爬出井口时，东方已泛起鱼肚白。

    穿马甲的女记者正被保安架着拖离现场，她挣扎着将微型摄像头抛向空中。张明远抬手接住设备，镜头里最后画面是某辆黑色奥迪碾过采样瓶，车窗降下瞬间露出半张戴着银丝眼镜的脸。

    "去河滨公园！"摩托车青年突然指着晨雾中的观光塔，“那里有民用基站！”

    七点整的城市开始苏醒。

    张明远站在138米高的观景台，将存储卡插入直播设备。无人机的镜头掠过泛着白沫的河面，聚焦在化工厂烟囱实时排放的灰褐色烟雾。十万网友同时目睹了这样的画面：环保局官网公示的"达标企业"监控影像，与无人机拍摄的真实排放场景在屏幕上左右并列。

    "我是市环保局监察支队张明远，现在实名举报以下问题…"他的声音被突然响起的警笛声打断。

    观光电梯的数字正在快速跳动，老周正在用液压钳破坏电梯锁链。

    蓝发护士突然将某个注射器扎进张明远的手臂："这是肾上腺素，仁爱医院还有三十个孩子在等这份证据！"

    她的护士服口袋里露出半张被血渍浸透的纸巾，上面是手写的药物过敏记录。

    当特警队员冲上天台时，张明远正将存储卡塞进观光望远镜的投币口。晨练老人凑近目镜的瞬间，举报材料已通过公园WIFI自动推送至所有连接设备。城市上空响起此起彼伏的消息提示音，像无数看不见的惊雷正在云层深处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