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明远攥着辐射检测仪的手背青筋暴起。液晶屏上跳动的数值刺痛视网膜，他转身挡住正要分发"实验材料"的白大褂，闻见对方领口飘出的檀香味——和三个月前在郑国强办公室闻到的一模一样。

    "让孩子们退后！"他嘶吼着扯开防护服拉链，汗湿的衬衫黏在后背。家长们惊恐的尖叫声中，有个穿碎花裙的小女孩突然剧烈咳嗽，手心里攥着的彩色玻璃珠滚落在地，在检测仪扫过的瞬间泛起幽蓝荧光。

    老周带着防爆组破门而入时，张明远正用身体压住挣扎的讲解员。那人腕间的金表磕在地砖上，表盘背面刻着的化工集团logo在应急灯下泛着冷光。"这是上个月安全生产表彰会的纪念品！"讲解员还在叫嚣，直到张明远扯开他实验服口袋，抖落出印着实验小学抬头的签收单。

    科技馆外的骚乱突然升级。张明远隔着防弹玻璃看见，王建军抱着儿子遗像跪在暴雨里，身后二十三个家长举着的CT片被雨水浸透，诊断书上的"肺部纤维化"字迹晕染成墨团。穿卡通雨衣的小学生方阵正在特警防线外齐声背诵环保口号，稚嫩的声音刺破雨幕：“保护母亲河，还我蓝天梦！”

    "张科！"小林浑身湿透地挤进来，怀里紧抱着用防水布包裹的笔记本，"周老师给的存储卡恢复了！“屏幕上是化工厂排污管道三维建模图，其中一条暗管竟穿过河底直通实验小学游泳馆。张明远想起上周验收的"校园水质提升工程”，验收报告上郑国强的签名力透纸背。

    发布会现场镁光灯突然集体转向，张明远闯进侧门时正撞见郑国强在贵宾室吞药片。老领导颈侧暴起的青筋在听到"实验小学游泳馆"时剧烈跳动，药瓶上的"硝酸甘油"标签被他揉成团塞进烟灰缸。"年轻人要讲证据。"郑国强慢条斯理地抚平警服褶皱，袖口露出的瑞士腕表秒针正在倒转。

    大屏幕突然跳转的监控画面让全场哗然。夜色中的实验小学游泳馆波光粼粼，几个穿工装的身影正往池底投放黑色密封桶。当画面切到市教育局仓库时，印着"教具"的木箱被撬开，露出裹着防辐射膜的金属罐——与科技馆查获的"实验材料"包装完全一致。

    张明远摸到裤袋里震动的手机，是妻子发来的急诊室照片。女儿戴着氧气面罩躺在病床上，手边摊开的水彩画被输液管压住一角——穿防护服的小人正在给枯树输液，树干上歪歪扭扭写着"爸爸加油"。

    "这是诬陷！"郑国强突然夺过话筒，保养得宜的手掌重重拍在演讲台。藏在袖扣里的微型发射器却在这时亮起红灯，会场所有电子设备同时黑屏。老周蹲在配电箱旁冷笑，指尖的绝缘胶布还沾着墙灰。

    地下停车场的追逐战被密集的承重柱切割成碎片。张明远追着灰色夹克闪进消防通道，在负二层闻到刺鼻的化学药剂味。成箱的"纯净水"正在装车，撕开的封条上教育局钢印清晰可见。他抄起消防斧劈开桶盖，检测仪伸进液面的瞬间发出刺耳鸣叫。

    "这都是符合标准的捐赠物资！"穿西装的男人举起检测报告，纸张在安全出口绿灯下泛着惨白。张明远注意到报告右下角的圆形水渍——和郑国强办公室的紫砂茶杯底座完全吻合。当他假装弯腰捡眼镜，突然掀开对方裤腿，脚踝处的电子镣铐正在幽暗里闪烁。

    跨江大桥上的对峙持续到午夜。张明远扒着危废运输车的车窗，看见副驾驶座上蜷缩的化学老师周倩。女人溃烂的指尖在车窗上划出"SOS"，后视镜里映出江对岸正在冒烟的垃圾焚烧厂——那里上个月刚被评为"环保示范工程"。

    当物证科撬开焚烧厂控制室，在操作台夹层找到带血的工作日志时，张明远正在江滩芦苇丛里翻找。手电筒光束扫过某个鼓胀的蛇皮袋，扯开的裂口处露出半截校服，胸牌上沾着蓝藻的学生照片正在微笑——是那个在科技馆咳嗽的小女孩。

    省纪委的黑色轿车顶着暴雨驶入市政府时，张明远蹲在信访办接待室拼图。周倩提供的录音笔里，郑国强的声音混着洗牌声："死人不会说话，把那个患癌的清洁工…"突然插入的童声合唱《让我们荡起双桨》，背景音里的拍水声与游泳馆监控画面完美重合。

    黎明前的化工厂旧址，张明远踩着齐膝深的污泥摸到暗管出口。金属管壁上密密麻麻的咬痕让他想起那些翻白肚的鱼，采样瓶刚浸入污水就浮起彩色油膜。对讲机突然炸响老周的吼叫：“快撤！防洪墙要塌！”

    溃堤的洪水裹着化工废料冲进居民区时，张明远正把最后一位瘫痪老人扛上冲锋舟。浑浊的水流漫过二楼窗台，飘浮的塑料玩具撞在空调外机上炸开，释放出黄绿色气体。戴红领巾的男孩突然抓住他手腕：“叔叔，我的小乌龟还在抽屉里…”

    当央视采访车冲破封锁线，镜头拍到防洪墙钢筋像面条般扭曲时，郑国强正在高尔夫球场挥杆。他对着无人机镜头微笑挥手的画面，与身后正在泄露的危废罐车同时出现在晚间新闻。张明远捏碎方便面调料包，看见粉末在积水中泛起珍珠光泽——和科技馆"实验材料"的辐射反应如出一辙。

    "该收网了。"省厅领导在电话里咳嗽，背景音是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张明远把全家福塞进防弹背心夹层，照片背面女儿用蜡笔写着：“爸爸是打怪兽的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