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剖刀划开真空包装袋的瞬间，福尔马林与尸臭混杂的气味冲破新风系统。苏逸隔着防毒面具注视操作台，四具婴儿尸体在无影灯下泛着蜡质光泽，脐带末端残留的缝合线像毒蛇褪下的皮。

    "死亡时间在七十二小时内。"袁家将镊子探入第三具尸体的口腔，"舌根有注射针孔，肾上腺素过量导致心脏骤停。"她突然用手术刀挑开婴儿眼皮，“角膜混浊度异常，生前接触过强光照射。”

    林轩杨的钢笔在尸检报告上悬停："临终视觉残留会形成记忆烙印，凶手在刻意制造恐惧峰值。"他突然转头看向监控屏幕，“江队，我需要案发地所有光源参数。”

    江蕙的战术手套按在玻璃幕墙上，指纹在防爆玻璃表面晕开雾圈。她看着苏逸弯腰测量尸体间距的背影，突然想起四年前结案时，这人站在证物室把现场照片撕成雪片的模样。

    "光源分析报告。"沈风撞开实验室门，平板电脑上的光谱图剧烈晃动，“冷链车后厢装有医用级LED手术灯，色温5600K，照度——”

    "相当于无影灯三倍亮度。"苏逸突然直起身，防毒面具的呼气阀喷出白雾，"凶手在模拟产房环境。"他摘下面具的瞬间，解剖室顶灯在他眼下投出深色阴影，“王秀兰盗窃的过期疫苗里，有没有催产素？”

    袁家的手术钳当啷掉进托盘。她扯下沾满组织液的手套，翻出证物清单："丙酸睾酮注射液二十支，地塞米松磷酸钠注射液三十支…"她的指甲在某行字迹上划出裂痕，“缩宫素，五盒。”

    江蕙的战术靴重重踏在地面："沈风！带人去查全市地下诊所！"她转身时战术腰带撞翻金属推车，手术器械滚落的声音像催命符，“重点排查给未成年接生的黑医！”

    "来不及了。"苏逸用镊子夹起婴儿掌心的皮屑，"角质层脱落严重，这些孩子被囚禁在高温高湿环境超过两周。"他突然将放大镜怼到林轩杨眼前，“指缝里的绿色颗粒，像不像发霉的墙灰？”

    林轩杨的瞳孔在镜片后收缩："城西烂尾楼。"他快速滑动平板上的地图，“去年暴雨冲垮三栋楼体，霉菌滋生最严重的区域是…”

    "永明路72号。"苏逸和江蕙异口同声。两人目光相撞的瞬间，审讯室里的剑拔弩张突然化作电流，在解剖室惨白的灯光下噼啪作响。

    沈风已经撞开消防通道的门。对讲机杂音中，江蕙听见防弹衣摩擦墙面的沙沙声，这让她想起四年前抓捕行动前，苏逸总是最后一个检查弹夹的习惯。

    "现场交给你。"江蕙将车钥匙抛给林轩杨，“我带苏逸走水路包抄。”

    苏逸摸到钥匙串上的快艇挂饰，金属棱角刺得掌心发疼。这个动作让他想起今早握住的冷链车方向盘，仪表盘上同样的挂饰曾闪过诡异反光。

    暴雨中的滨江码头像头搁浅的巨兽。快艇划破江面时，苏逸看见沈风带队冲进烂尾楼的背影，他们的战术手电在坍塌的混凝土缝隙间忽明忽暗，如同在巨兽腹腔中游走的萤火虫。

    "左舷三十度！"江蕙突然猛打方向盘。快艇在急转弯中掀起浪墙，苏逸的太阳穴重重撞在舷窗上。朦胧视野里，某个闪着红光的摄像头正从废弃塔吊顶端俯瞰江面。

    林轩杨的声音从对讲机炸响：“九点钟方向地下车库！热成像显示…”

    爆炸声截断后续指令。苏逸在耳鸣中摸到腰间配枪，这让他产生瞬间恍惚——此刻金属的冷硬触感与四年前别无二致，只是枪柄上再没有亲手刻的编号。

    江蕙踹开车库卷帘门的动作干净利落，但苏逸注意到她握枪的手腕在轻微颤抖。积水中漂浮的医疗包装袋证实了他的猜想，那些印着"木风医疗器械"的钢印正在手电光下泛着冷光。

    "通风管道！"沈风的吼声带着回音。苏逸抬头看见生锈的管道缝隙间垂落半截红绳，与王秀兰卫生间发现的那截断绳完美吻合。

    攀爬时蹭到的铁锈簌簌掉落，苏逸的瞳孔在适应黑暗后骤然收缩。三十平米的空间里摆满恒温箱，六个正在运行的显示器播放着不同角度的产房录像，手术器械台上的催产素空瓶堆成小山。

    "是培训室。"林轩杨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他用手帕包着某本笔记，“王秀兰的接生手法太专业了，原来有人定期教学。”

    江蕙的枪口扫过监控画面，突然定格在某段视频：“暂停！右下角时间戳！”

    2019年4月17日22:37:06。

    苏逸感觉后槽牙几乎咬碎。这个时间精确到秒的录像，记录着穿白大褂的女人正在指导王秀兰缝合脐带。当镜头扫过女人右手虎口处的枫叶胎记时，解剖室里袁家的惊呼同步传来：“江队！婴儿DNA比对出结果了！”

    暴雨砸在车库顶棚的声音像密集鼓点。苏逸看着DNA报告上的亲权鉴定结果，忽然明白冷链车为何要定期重现——每个被贩卖的婴儿，都是凶手在向四年前的死者献祭。

    "陈美玲的入职档案。"林轩杨将平板举到众人中间，"四年前她在儿童医院产科轮岗，同期有十二名护士离职。"他的钢笔尖点在某个名字上，“李艳华，王秀兰的堂姐。”

    江蕙的战术手套捏得平板吱嘎作响：“当年给苏逸队提供错误情报的线人…”

    "就是李艳华。"苏逸突然扯开领口，露出锁骨处的弹孔疤痕，“她死前说过句话——‘你们永远找不到真正的产房’。”

    沈风突然撞开储物柜的门，成捆的物流单如雪片纷飞。苏逸蹲身捡起某张泛黄的运单，收件人地址栏赫然写着"木风医疗器械回收部"。

    "是医疗废物倒卖链。"袁家发来的尸检报告在屏幕上闪烁，“这些婴儿被注射过量药物伪装成死胎，通过殡仪馆渠道…”

    "然后被装进医疗器械箱转运。"江蕙的枪口对准车库深处，“该收网了。”

    当苏逸的配枪撞开地下室暗门时，陈美玲正在焚烧最后一批档案。火光照亮她右脸的肉毒素褶皱，也照亮墙上密密麻麻的婴儿照片——每个孩子脚踝都系着编号牌，像待价而沽的商品标签。

    "别动！"江蕙的呵斥声中，陈美玲突然举起注射器扎向颈动脉。苏逸在破空声中掷出战术手电，金属外壳撞偏针头的瞬间，林轩杨的钢笔精准刺中她手腕麻筋。

    沈风扑上去的瞬间，陈美玲的假发套脱落，露出染成灰白的短发。这个发现让苏逸如坠冰窟——四年前在停尸间给他递资料的老法医，后颈也有同样的老年斑。

    "你们永远查不到…"陈美玲的狂笑混着档案燃烧的噼啪声，“当年那批孩子，现在都该上幼儿园了吧？”

    林轩杨突然举起手机，视频通话画面里袁家正在解剖台前举起某个玻璃瓶：“从王秀兰胃里发现的微型胶卷，冲洗出来是…”

    "住口！"陈美玲突然爆发出骇人力气，撞开沈风扑向燃烧的档案堆。江蕙的子弹擦着她耳畔射入墙体，苏逸却看见她趁机将某物塞进嘴角。

    "氰化物！"林轩杨的警告迟了半秒。陈美玲抽搐的躯体倒向火堆时，苏逸看清她最后的口型是三个字的诅咒——像当年李艳华临终前的呢喃。

    暴雨在专案组办公室窗外肆虐。苏逸盯着结案报告上的空白处，那里本该写着主犯动机分析。江蕙将热咖啡放在他面前，杯底与桌面碰撞的轻响惊醒了恍惚。

    "胶卷里是二十年前的集体合影。"林轩杨用钢笔敲打白板，“妇幼保健院新生儿科全体医护，站在C位的是…”

    "老院长陈德昌。"苏逸的指节捏得报告变形，“陈美玲的养父，十年前医疗事故自杀那位。”

    袁家推门而入时带着尸检报告："陈美玲鼻腔提取的霉菌孢子，与烂尾楼样本完全一致。"她突然将某张照片拍在桌上，“这是在王秀兰鞋底夹层发现的。”

    泛黄的照片里，年轻时的陈德昌正在给婴儿脚踝系编号牌。苏逸用放大镜观察背景，某台冷链车的车牌号让他浑身血液凝固——与四年前涉案车辆完全一致。

    江蕙突然抢过沈风手中的现场录像带。快进画面中，陈美玲每次进入培训室都会在门口停留三秒，这个动作在犯罪心理学上被称为…

    "仪式性停顿。"林轩杨在白板上画出时间轴，“她在模仿某个重要场景的重现。”

    当苏逸站在陈德昌墓前时，暴雨已经转为细雨。墓碑上的生卒年月显示，这位德高望重的老院长死于冷链车劫案发生前三十三天。他把结案报告复印件烧成灰烬时，发现墓碑底座有块新修补的水泥，裂缝形状与陈美玲佩戴的吊坠完全相同。

    手机突然震动，物流App弹出新的匿名打赏。这次附言栏里不再是空白，而是句令人毛骨悚然的问候：

    【苏警官，产房永远需要助产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