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藏库的应急灯在头顶滋滋作响，苏逸握着那张还带着余温的物流单，指腹摩挲过指纹印泥晕开的油墨。江蕙的枪口仍冒着硝烟，弹壳滚到沈风脚边，被战术靴碾进融化的血水里。

    "坐标定位是这里。"林轩杨用钢笔尖挑起运单，镜片映出冷藏柜玻璃上蜿蜒的血痕，“但我们现在就站在坐标点——”

    话音未落，整排冰棺突然同步发出机械运转的嗡鸣。袁家戴着乳胶手套的右手悬在半空，解剖刀尖端还挑着半片冻硬的胎盘组织：“有人远程启动了制冷系统。”

    沈风已经攀上钢架，战术手电扫过冰棺内侧。当他擦掉新凝结的霜花，倒吸冷气的声音在密闭空间格外清晰：“苏队，这是…”

    苏逸踩着满地血袋跨上钢架，冰棺内壁上密密麻麻的刻痕刺入眼帘——全是他经手过的案件编号。最下方用手术刀刻着串日期：2018.11.23，正是他带队突袭制毒工厂导致三名警员殉职的日子。

    "不是复仇。"江蕙突然开口，配枪保险栓发出清脆的咔嗒声，“凶手在还原现场。”

    她枪管指向最内侧的冰棺，袁家正用镊子夹起块暗红色组织："脐带横截面有生活反应，是活着的时候被切断的。结合这些——"法医的解剖刀挑开冰棺夹层，数十支玻璃管滚落在地，标签上的捐献日期横跨二十年。

    林轩杨弯腰捡起最近的那支，拇指抹去管壁霜花：“RH阴性血，和七年前妇幼保健院失窃的那批…”

    "沈风！"苏逸突然暴喝，年轻警员条件反射地并腿立正，“带人去查全市冷链车GPS记录，重点找近三个月频繁出入妇幼保健院的车辆。”

    "妇幼保健院上个月刚换了血库管理系统。"江蕙按住正要冲出去的沈风，战术手套上的反光条蹭过苏逸手背，“我让信息科查过，旧系统的操作日志全部被…”

    "纸质档案。"苏逸突然转身，发梢扫过江蕙的鼻尖，“2003年的妇幼保健院案，当时的护士长陈美玲负责纸质病历归档。”

    冷藏库的铁门突然被狂风吹开，暴雨裹着消毒水味灌进来。袁家按住翻飞的档案纸，突然用镊子夹住其中一张：“死者张秀兰，2003年6月17日入院待产，接诊医生…陈德昌？”

    所有人都看向林轩杨手中的玻璃管，捐献者签名栏里"陈德昌"三个字力透纸背。苏逸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四年前结案报告里那个被毒贩灭口的妇产科主任，此刻正在证物袋里对他冷笑。

    "苏顾问。"江蕙的配枪突然顶住他后腰，“解释下为什么你的警校学号会出现在这里？”

    冷冻柜的玻璃映出两人对峙的剪影。苏逸缓慢举起双手，食指勾着个透明证物袋，里面是半张被血浸透的快递单：“昨天我送过同地址的快递，收件人叫王秀兰。”

    袁家突然掀开最近的冰棺，防腐剂的味道混着尸臭喷涌而出。女尸右手指关节的月牙形疤痕正在渗血，法医的镊子夹起脱落的手部皮肤：“新鲜撕裂伤，死亡时间不超过六小时。”

    "王秀兰的快递是今早八点签收的。"苏逸盯着女尸脖颈处的创可贴，“我见到活着的收件人是在七点四十分。”

    冷藏库陷入死寂，只有血水滴落的声响。林轩杨突然用钢笔戳破冰棺内壁的夹层，二十年前的通话记录单雪片般飘落。最上方那张的来电显示让江蕙瞳孔骤缩——正是她办公室的座机号码。

    "江组长。"苏逸的声音像浸了冰渣，“解释下为什么你三天前联系过陈美玲？”

    沈风的战术手电筒哐当砸在地上。江蕙的枪口微微颤抖，弹道轨迹正对苏逸心脏位置。袁家悄无声息地挪到制冷阀旁边，解剖刀抵住输血管道：“我数到三，要么都放下武器，要么大家一起冻成鲜肉罐头。”

    "冷链车。"林轩杨突然打破僵局，钢笔尖点在2003年的出车记录上，“当年运送死婴的车辆，车牌号是东A·CH431。”

    苏逸感觉后腰的枪口突然撤走。江蕙掏出警务通的手在发抖，查询界面弹出的车辆信息让所有人呼吸停滞——该车目前属于乘风物流，正是苏逸今早驾驶的那辆厢式货车。

    "不可能。"沈风突然扯开冷藏库的供电箱，“我亲自带人查封的车，现在应该停在物证科…”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供电箱内壁用血画着个婴儿轮廓，脐带连接处粘着片快递单残页，物流编号正是苏逸今早运送的那个涉事包裹。

    "声东击西。"林轩杨的钢笔在掌心转出残影，“凶手早知道我们会来冷藏库。”

    苏逸突然冲向通风管道，沾满血污的物流服下摆扫倒整排玻璃管。婴儿啼哭变得时远时近，他在管道拐弯处摸到个还在震动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正在进行的通话——对方号码赫然是他三天前拒接的沈风来电。

    "苏队别动！"沈风的吼声从管道另一头传来，“你脚下有…”

    爆炸声掀飞了三块通风挡板。苏逸在浓烟中抓住垂落的电线，腕骨撞上管壁的瞬间摸到个微型引爆器。液晶屏上的倒计时停在00:04:37，鲜红的数字映出管道尽头那双棕色圆头小皮鞋——正是王秀兰今早穿的那双。

    "江蕙！"苏逸在浓烟中咳嗽着大喊，“查陈德昌2003年的手术排班表！”

    "查过了。"女警的声音混着金属撞击声由远及近，“6月17日他在市立医院值班，根本没去过妇幼保健院。”

    苏逸的指甲抠进管道缝隙，铁锈混合着血腥味在舌尖蔓延。四年前结案时那个违和感此刻清晰起来——陈德昌的尸检报告显示他患有严重帕金森，根本不可能完成制毒工厂的精密切割作业。

    通风管道突然传来重物拖拽声。沈风的脸从检修口探出来，满脸黑灰也遮不住眼中的惊恐：“物证科刚来电话，我们查封的那辆车里…”

    他的声音被刺耳的警笛声吞没。苏逸看着从自己口袋里掉出的车钥匙，齿痕间沾着的暗红色物质正在融雪般滴落。袁家的解剖刀突然架在他喉结上：“你今早吃的油条里，是不是加了抗凝血剂？”

    冷藏库的警报器骤然轰鸣，所有冰棺同步弹出抽屉。江蕙的配枪击碎最近的锁扣，二十具婴儿尸体在冷雾中显现，每具心口都插着枚快递专用的塑料扎带。

    "不是复仇。"林轩杨的钢笔尖挑起扎带尾端的二维码，“是纠正错误。”

    扫码枪的红光扫过瞬间，物流信息瀑布般倾泻在冷藏柜玻璃上。苏逸看着自己四年前的警官证照片出现在发件人栏，而收件地址全部指向同一个坐标——市局证物室D区17号柜，那里存放着他当年缴获的制毒设备。

    "苏逸！"江蕙的怒吼混着破门声炸响，“你他妈给我解释清楚！”

    他转身看见防暴盾牌组成的弧形包围圈，特警队的激光瞄准点在自己胸口汇成猩红的花。沈风正徒手撕开通风管道的铁丝网，指缝里渗出的血滴在物流单上，晕开了陈美玲的指纹。

    "冷链车是幌子。"苏逸突然笑出声，沾血的虎口擦过江蕙的枪管，“凶手在教我们怎么破案呢。”

    冷藏库顶棚突然坍塌，暴雨裹着档案纸倾盆而下。袁家接住飘落的尸检报告，泛黄的纸张上，陈德昌的死亡时间被红笔圈出——比制毒工厂爆炸案整整早了十二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