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锋在喉间压出血线，鹧毅的后颈能清晰感受到肖家辉粗重的鼻息。潭水沸腾的轰鸣声里，他听见自己喉结滚动时与刀刃摩擦的细微声响。九具金缕玉衣尸身举着铁伞残片步步逼近，青铜祭坛上的螭纹玉在潭心发出尖锐嗡鸣。

    "三十根金条就让你背弃搬山铁律？"鹧毅的拇指悄然抵住伞柄机关，铁伞骨节在他掌心微微震颤，“肖家可是发过血誓的摸金世家。”

    "放你娘的屁！"肖家辉的刀刃又深半分，血珠顺着鹧毅的锁骨滑进衣领，"你爹当年用镇龙钉封我祖父魂魄时，可讲过什么世家情分？"他额角的蜈蚣疤在幽绿磷火下如同活物，“这二十年老子翻遍七十二疑冢，总算等到你们鹧家血脉开坛…”

    易峰突然暴起，将燃烧的犀角符砸向肖家辉面门。火星迸溅的刹那，鹧毅的钢鞭自下而上挑开砍刀，铁伞哗啦展开护住要害。九具金缕玉尸突然齐刷刷转向，手中铁伞残片竟拼成完整星图，射出道金光直指祭坛。

    "拦住他们！"肖家辉就地翻滚避开符火，旋风铲横扫向鹧毅下盘，“祭坛要沉了！”

    潭水突然卷起漩涡，青铜祭坛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鹧毅的铁伞勾住悬棺铁索腾空而起，伞面星图与螭纹玉共鸣，震得整座溶洞簌簌落石。他瞥见祭坛中央的凹槽形若伞柄，福至心灵地将残玉按进槽口。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易峰咬破舌尖喷出血雾，染红的道袍突然绷直如盾，挡住扑来的两具金缕玉尸。尸身撞在血符上竟发出金石相击之声，玉衣缝隙渗出腥臭黑水。

    鹧毅的铁伞突然不受控制地旋转，伞骨弹出的二十八枚铜钉精准嵌入祭坛星位。潭水沸腾得更甚，九具悬棺铁索突然绷直，将青铜祭坛拽向水底。父亲的声音再度响起，这次混着滔天水声：“麒麟血…开海眼…”

    "他要放镇海龙！"肖家辉的旋风铲劈在铁索上迸出火星，"快毁祭坛！"他脖颈青筋暴起，完全不复平日嬉笑模样。鹧毅突然明白，这矮壮汉子二十年如一日跟着自己，等的就是此刻。

    金缕玉尸的攻势突然停滞，所有尸身面朝祭坛跪拜。鹧毅趁机跃上祭坛，发现螭纹玉下方压着张泛黄的油纸——竟是米行二十年前的进货单，父亲的字迹在背面潦草写着"以伞为钥，以血为引"。

    "原来你早就…"鹧毅喉头哽咽，铁伞尖毫不犹豫刺入掌心。鲜血顺着伞骨纹路注入祭坛，九条铁索应声断裂。潭底传来龙吟般的啸叫，整座溶洞开始剧烈摇晃。

    肖家辉突然惨叫，持刀的右臂被铁索缠住拽向潭心。鹧毅的钢鞭卷住他腰间，却连着自己也被拖向漩涡。"撒手！"易峰甩出捆尸索缠住钟乳石，“祭坛连通着海眼！”

    "当年…你爹在灞桥…"肖家辉在激流中艰难开口，蜈蚣疤被水冲得发白，"救过我一命…"他突然挥刀斩断自己被缠的右臂，血雾喷溅在祭坛瞬间，整座青铜台轰然升起。

    鹧毅被气浪掀飞撞在石壁上，铁伞自动收拢护住心脉。睁开眼时，潭水已退成环状水墙，青铜祭坛悬在中央缓缓旋转。九具金缕玉尸化作粉尘飘散，半空中凝结成幅星图——正是父亲帛书缺失的那部分镇龙纹。

    "五龙归海，星斗复位…"易峰倚着石碑喘息，脖颈蛛网纹已蔓延到耳后，“鹧兄…快…”

    鹧毅的铁伞点地腾跃，踏着水墙疾奔。伞尖星图与空中纹路重叠的刹那，父亲虚影突然显现在祭坛上方。那虚影抬手点向东南巽位，鹧毅福至心灵地将染血铁伞插入该处星位。

    地动山摇间，潭底升起五尊龙首石雕。每尊龙口衔着不同颜色的玉珠，正是玉棺尸身朝珠所缺的五色。鹧毅的残玉突然飞入中央龙口，五珠齐鸣声中，父亲虚影化作光点没入他眉心。

    "原来如此…"鹧毅眼底金光流转，铁伞舞出个完整的周天星斗，“肖家辉！坎位生门在断龙石下！”

    独臂汉子咬牙滚向东南，染血的旋风铲砸在暗藏的石笋上。整座溶洞突然倾斜，露出条向上的青铜甬道。鹧毅拽着濒死的易峰跃入通道，身后传来海眼闭合的惊天巨响。

    三人顺着滑腻的甬道翻滚，沿途撞碎无数陶瓮。鹧毅的铁伞在壁上擦出串火花，照见两侧密密麻麻的镇龙钉——每个钉帽都刻着搬山道人的名讳，最末端那枚赫然是"鹧麟天"。

    "令尊…把自己钉成了阵眼…"易峰气若游丝地摸出个瓷瓶，“朱雀砂…能暂时压住尸蛊…”

    肖家辉撕下衣襟扎紧断臂，突然闷哼着栽倒。鹧毅的铁伞撑住他下滑的身躯，发现他后背钉着枚青铜透骨钉——正是当年父亲独门暗器。

    "报应…"肖家辉惨笑着咳出血沫，"你爹当年…用透骨钉封了肖家祖坟龙气…"他颤抖着从怀里掏出半枚铜钱，“三十根金条…是买你活命的…有人在找真正的镇海眼…”

    话音未落，甬道尽头传来机括转动声。鹧毅的铁伞突然直立悬浮，伞尖指向头顶某块青砖。钢鞭击碎石砖的刹那，月光混着硝烟味灌进来——外面竟是翠华山北坡的乱葬岗！

    鹧毅拖着两人钻出盗洞，山下西安城的灯火在雨幕中模糊成团。他回望正缓缓闭合的地缝，父亲最后的声音在雨中飘散：“镇海眼开…长安劫至…”

    易峰突然剧烈抽搐，七窍流出黑血。鹧毅掰开他紧攥的左手，发现掌心用血画着残缺的八卦——艮位被重重圈起，正是他们此刻所在的方位。

    "有人在改城…"易峰瞳孔彻底涣散前嘶声道，“镇龙钉…拔不得…”

    暴雨倾盆而下，鹧毅的铁伞在坟茔间撑开方圆安宁。肖家辉倚着残碑昏死过去，断臂处渗出的血染红了碑文。鹧毅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在伞骨缝隙间看见父亲年轻时的虚影正指向城南——那里是鹧家米行的方位。

    山风突然卷来股焦糊味，鹧毅浑身血液冻结——米行方向的夜空，正翻涌着诡异的赤色浓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