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阶缝隙里渗出的水珠泛着铁锈红，鹧毅的铁伞尖刚拨开第三层蛛网，整条甬道突然响起暴雨般的算珠撞击声。肖家辉怀里的牛皮卷无风自动，焦黄纸页上渗出二十年前鹧麟天留下的血手印，五指螺纹竟与台阶上的青铜凹槽完全契合。

    "踩着血印走！"柳七娘的油纸伞撑开抵住洞顶，伞骨间垂落的五帝钱叮当作响。鹧毅的靴底刚嵌入凹槽，青石板上便浮起片片龙鳞纹，每片鳞隙都涌出粘稠黑液，裹着鹧家祖坟特有的柏树香气。

    易峰突然踉跄撞向石壁，后背断戟在墙面刮出火星。他心口的龙鳞胎记已蔓延至脖颈，皮肤下似有活物游走："当年你父亲用铁伞封住我百会穴，说当龙鳞覆面时…"话音未落，甬道深处飞来九枚青铜算珠，精准嵌入他周身大穴，将暴起的青筋硬生生钉回皮肉。

    鹧毅的钢鞭卷住一枚算珠细看，发现珠面刻着祖父鹧云山的生辰。肖家辉的刀背突然映出张人脸——青石壁里封着具唐代武官尸身，铁甲缝隙生满会动的青铜苔藓，胸甲"镇海"二字中央插着半截铁伞骨。

    "贞观廿三年七月十五…"柳七娘的红绳缠住尸身手腕，拽出卷泡胀的桦树皮，"镇海大将军鹧云山奉旨锁蛟，以八十亲兵为祭，铸铁牛九尊…"念到此处忽然噤声，树皮背面用鱼胶粘着片逆鳞，正是牛皮卷上尸蛟图的缺失部分。

    甬道突然地动山摇，鹧毅掌心灼伤的符咒迸出青光。众人滚下十七级台阶，跌进处穹顶绘着星图的墓室。四十九盏青铜灯树无风自燃，照见中央石台上跪坐的铠甲尸骸——铁盔里探出的不是头颅，而是纠缠着青铜算珠的树根，根系末端吊着个襁褓大小的玉茧。

    "是龙蜕茧！"肖家辉的飞虎爪刚触及玉茧表面，整座墓室的青铜灯突然齐声爆裂。黑暗中响起锁链断裂声，鹧毅的铁伞自动撑开，伞面二十八宿映在穹顶竟组成北斗倒悬的凶局。玉茧裂开的缝隙里伸出只布满逆鳞的手，指尖青铜指甲与鹧毅怀中虎符纹路如出一辙。

    易峰突然暴起掐住鹧毅咽喉，瞳孔已化作竖瞳："你爹把镇海镜藏进了鹧家血脉…"他的声音混杂着鳞片摩擦声，背后腾起尸蛟虚影。柳七娘的五帝钱嵌入易峰脊背，爆出的血雾在虚空凝成鹧麟天的模样——二十年前的搬山道人单手持伞贯穿尸蛟七寸，伞尖挑着的正是玉茧中的逆鳞。

    鹧毅的钢鞭缠住易峰脖颈，惊觉对方皮肤下涌动着父亲封印的青铜钉。当鞭梢触及心口龙鳞时，墓室地面突然现出灞河水脉图，玉茧中伸出的利爪按在"龙吐珠"方位，整座翠华山的地鸣声顺着水脉轰传而至。

    "甲子轮回，蛟珠还魂。"柳七娘的油纸伞插入地脉交汇处，伞面金线割破玉茧。茧中跌出具青铜棺椁，棺身锁链上串着八十枚刻满生辰的算珠。鹧毅的虎符自动嵌入棺盖凹槽，掀开的棺内没有尸骸，唯有一面蒙着龙蜕的铜镜，镜背的囚牛负碑浮雕正吞噬着室内的火光。

    肖家辉突然惨叫跪地，怀中牛皮卷上的血手印活过来般掐住他咽喉。鹧毅的镜面映出骇人景象——二十年前的鹧麟天并非失踪，而是将自身钉在镇海镜前，脊椎骨节节碎裂化作镜框上的二十八宿，双目成了囚牛眼珠，正渗出混着算珠碎屑的血泪。

    "爹…"鹧毅的指尖刚触到镜面，整条甬道突然灌满灞河水。浮尸簇拥着镇河铁牛残骸涌入墓室，那些在河底浸泡多年的青铜人俑睁开空洞眼眶，手中铁伞骨齐指铜镜。鹧毅惊觉镜中父亲在对自己说话，鹧麟天碎裂的下颌开合间，淌出的血水在镜面写成《镇河十六诀》最后三式。

    易峰的竖瞳突然恢复清明，他撕开胸前龙鳞，抓出把沾满青铜锈的算珠："当年你父亲捅我这刀时，往心脉塞了八十颗镇魂珠…"算珠滚落地脉图的瞬间，玉茧中的尸蛟爪猛地收缩，翠华山方向传来九声闷雷，惊得镜中鹧麟天的残魂突然暴起。

    柳七娘的红绳缠住铜镜抛向鹧毅："子时将至，速将镇海镜归位！"镜背囚牛浮雕突然咬住他手腕，獠牙刺入处浮现出微型灞河水系图。鹧毅福至心灵，铁伞尖蘸着自己的血，在镜面画出牛皮卷上的尸蛟七寸。

    整座墓室开始塌陷，鹧麟天的残魂托起众人抛向水面。在最后的光影里，鹧毅看见父亲碎裂的脊椎拼成北斗，天枢位正是自己掌心血图的标记。浮出水面的刹那，怀中的镇海镜突然变得滚烫，镜面映出的不是月光，而是米行地窖里那口青铜棺椁——此刻棺盖已然开启，无数刻着鹧家生辰的算珠正从棺中倾泻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