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身上的疼痛感稍稍减弱了一些。

    林焰扶着墙，艰难地站了起来。

    他拍了拍身上破烂衣服的灰尘，佝偻着身子，一瘸一拐地走出演武场。

    没有回到自己的那个破旧小院，而是绕过主宅，穿过几条偏僻的石子路，朝着府邸后山的方向走去。

    林家后山，平日里人迹罕至，山林茂密多有野兽出没，除了负责砍柴和采药的下人，家族子弟很少会来这里。

    但这片密林，却是林焰唯一的避风港。

    他熟门熟路地钻进一片熟悉的密林，沿着一条被踩出痕迹的小路，七拐八绕最终来到了一个隐蔽的小山谷里。

    山谷不大，三面环山，只有一条狭窄的出口。

    谷中有一块一人多高的青色巨石，表面光滑，像是被什么东西常年打磨过一样。

    这里，是他一个人的天地。

    只有在这里，他才能卸下所有的伪装，释放所有的情绪。

    他走到山谷中央，深吸了一口气，带着青草和泥土芬芳的空气涌入肺中，让他那颗被屈辱填满的心，稍稍平静了一些。

    然后，他拉开架势，再一次打起了那套残缺的锻体拳法。

    一拳，一脚。

    动作依旧生涩，依旧笨拙。

    但这一次，他的拳头上，却带着一股狠劲儿。

    汗水顺着额头滑落，流进眼睛里，又涩又痛，但他毫不在意。他只是机械地，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那些动作。

    每一拳挥出，都仿佛在对着林豹那张可憎的脸。

    每一脚踢出，都仿佛要将这该死的不公和命运踹得粉碎。

    他仿佛要把所有的不甘，所有的愤怒，所有的屈辱都随着这呼啸的拳风，狠狠地打出去！

    “啊——！”

    他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了许久的低吼，像是受伤的孤狼在对着月亮哀嚎。

    拳头狠狠地砸在面前的空气中，发出一声沉闷的爆响。

    不知疲倦地打着，直到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肌肉酸痛得如同被撕裂开来，他才踉跄着停下。

    他感觉眼前的景物都在旋转，双腿一软整个人扑倒在地。

    大口的喘息着，胸膛剧烈地起伏，像是破旧的风箱。

    汗水和泥土混在一起，让他看上去狼狈不堪。

    但他没有就此躺下。

    他用颤抖的手臂支撑着地面，一点一点地，又重新爬了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到那块青石边，靠着冰凉的石面，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快要虚脱了。

    身体上的疲惫，远不及心里的那种无力感来得更折磨人。

    下品火灵根……真的就注定是废物吗？

    他不信！

    如果信了，他就不会在这里，日复一日地修炼这套不知从哪儿捡来的残缺拳法了。

    他总觉得，这套拳法不简单，每次练完，虽然疲惫至极，但身体深处，总会有一股微弱的暖流在涌动，修复着他的伤势，滋养着他的筋骨。

    虽然这股暖流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却是他唯一的希望。

    就在林焰靠着青石，意识都有些模糊的时候，一个憨憨的声音，伴随着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从谷口传了过来。

    “焰哥，给你。”

    林焰费力地睁开眼睛，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胖乎乎的身影，正小心翼翼地朝他走来。

    来人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长得虎头虎脑圆滚滚的脸上，一双小眼睛笑起来就眯成一条缝，看上去憨厚老实。

    是石磊。

    那个和他一样，被家族边缘化的胖子。

    石磊是林家一个旁系远亲的孩子，父母早亡，因为天赋同样差得可怜，是个连灵根都没有觉醒的普通人，被安排在林家当个砍柴的下人勉强糊口。

    因为同病相怜，两人成了这偌大的林家府邸里，唯一能说上几句话的朋友。

    此刻，石磊的手里正捧着一个东西，用几片宽大的树叶包着，还冒着丝丝的热气。

    他走到林焰面前，献宝似的把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脸上带着傻乎乎的笑。

    “焰哥，快吃，刚烤好的，还热乎着呢。”

    林焰的目光落在石磊手中的东西上，那是一颗烤地瓜，被烤得外皮焦黑，但有几处裂开了口子，露出里面金黄色的瓜瓤，一股香甜的气味钻进鼻子里，让他那空空如也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他看着石磊那张被烟火熏得有些发黑的脸，和那双清澈而真诚的眼睛，心中那块被冰封的坚硬角落，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敲了一下，裂开了一道缝隙。

    “你……哪里来的？”

    林焰的声音有些沙哑。

    “嘿嘿”

    石磊挠了挠头，笑道：“我今天多砍了两担柴，管事的大叔多给了我几个铜板，我就去后厨的王大婶那儿换了两个地瓜。这个大的给你，我那个小的已经吃啦。”

    说着，他怕林焰不信，还拍了拍自己圆滚溜溜的肚子。

    林家子弟，哪怕是林焰这样的“废物”，每个月也能领到固定的修炼资源和口粮，虽然那点东西，大部分都被林豹那伙人抢走了。

    而石磊不同，他没有份例，他吃的每一口饭，都是靠自己砍柴换来的。

    这两个地瓜，或许就是他今天全部的报酬。

    林焰看着那颗热气腾腾的烤地瓜，一时间没有伸手去接。

    他不是不饿，他是饿得快要前胸贴后背了。

    但他知道这颗地瓜对石磊意味着什么。

    “焰哥，你快拿着啊，凉了就不好吃了。”

    石磊见他不动，有些着急，直接把地瓜塞进了他的怀里。

    滚烫的温度，透过层层树叶传递到林焰的胸口，再顺着他的皮肤，一直暖到心里去。

    他那双因为过度用力而还在微微颤抖的手，捧住了那颗烤地瓜。

    “谢谢。”

    两个字，轻得几乎听不见，却重如千钧。

    石磊嘿嘿一笑，毫不在意地在他身边坐了下来，看着林焰，小声地问道：“焰哥，你……又被林豹那帮狗娘养的欺负了？”

    他看到了林焰嘴角那一丝没擦干净的血迹，和练功服上那个清晰的脚印。

    林焰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剥开烤地瓜焦黑的外皮，露出里面金黄滚烫的瓜瓤。

    他掰了一大块，递给石磊。

    石磊连忙摆手：“不不不，焰哥，你吃，我吃过了，真的！”

    林焰没说话，只是举着那块地瓜，静静地看着他。

    石磊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最终还是拗不过，伸手接了过来，嘴里嘟囔着：“那……我就再吃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