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匣在血光中裂成八瓣，林琅的脊骨像拉链般撕开裂口，钻出条碗口粗的赤鳞蛇尾。墓室穹顶轰然塌陷，碎砖裹着青苔簌簌坠落，晏潮声拽着桑陌滚进青铜棺椁，棺盖合拢的瞬间听见外面传来岩石碾磨的巨响。

    "闭气！"桑陌将七宝璎珞塞进他掌心，琉璃珠在黑暗中泛起微光。棺内弥漫着千年沉香气，晏潮声的后颈突然触到冰凉丝状物——是悬在棺顶的蛛网，每根银丝都缀着芝麻大的虫卵。

    震动持续了半炷香时间。推开棺盖时，整座墓室已沉入更深的地层。坍塌的穹顶变成倒悬的钟乳石林，滴水声在空旷中回响成某种韵律。林琅消失的位置残留着蛇蜕，半透明鳞片下还粘连着人皮组织。

    "她成了蛇母的皮囊。"桑陌用银簪挑起蛇蜕，鳞片缝隙渗出墨绿色黏液，“这些学生都是养蛊的器皿，玉珏不过是触发蜕变的钥匙。”

    晏潮声抹去脸上血污，发现掌纹里嵌着细碎的玉屑。三枚玉珏在震动中碎了两块，残片拼出半幅星象图，正好与棺椁内侧的阴刻纹路吻合。他摸到棺底有道三指宽的凹槽，凹槽尽头指向东南方的石壁。

    "是排水机关。"晏潮声将断龙钉卡进凹槽，“墓室下沉触发了防水层，这下面连着活水。”

    石壁在机括声中裂开缝隙，腐臭的水汽扑面而来。暗河边的码头上拴着艘柏木船，船头悬挂的鱼皮灯笼里蜷缩着发光的蜉蝣。桑陌的黑绸伞扫过船帮，刮下层墨绿色藻类，藻丝间缠着半枚铜钱。

    "万历通宝。"晏潮声捻起铜钱，边缘还粘着暗红的漆皮，“这是闽南送肉粽的镇煞钱，怎么会出现在滇南地宫？”

    船桨入水的刹那，河底浮起密密麻麻的泡胀尸体。这些尸体脚腕都系着红绳，绳头栓着刻满符咒的秤砣。桑陌的伞尖划开水面，惊散聚拢过来的尸群：“有人在用赶尸法搬运东西，秤砣压魂是为了…”

    话未说完，船底突然传来刮擦声。晏潮声探出断龙钉往水下刺去，铁器相撞的火星照亮河床——五口铸铁棺材被铁链捆成梅花状，棺面贴着的黄符被水流冲得只剩残角。

    "五鬼抬棺。"桑陌扯下腕间红绳系在船头，“这是要借阴兵开道，把凶物送进龙脉。”

    暗河在前方分成三条岔道，每条河道都飘着磷火。晏潮声注意到左侧河道漂着片碎布，花纹与考古队失踪学生的冲锋衣一致。柏木船刚调转方向，船尾突然沉下三尺，水中伸出只覆满藤壶的手抓住船舷。

    "陈九指！"桑陌的银簪刺中那手背上的梅花疤，“二十年前被沉塘的抬棺人。”

    水鬼发出老鸹般的笑声，拽着船帮翻上甲板。腐烂的蓑衣下露出森森白骨，唯独右手完好无损，小拇指套着枚玉扳指。晏潮声的断龙钉贯穿它眉心，颅骨里滚出颗枣核大的金珠，珠面刻着"丙寅"二字。

    "他在给蛇母送聘礼。"桑陌用伞骨挑开金珠，内里中空藏着半片蛇鳞，“有人用丙寅年生人的魂魄养珠，这是湘西落花洞女的把戏。”

    柏木船突然剧烈颠簸，前方出现瀑布轰鸣声。晏潮声抓住船舵时摸到刻痕，借蜉蝣微光辨出"永昌七年"的款识——正是史书中记载的蛇母教鼎盛时期。船身腾空的瞬间，他看见瀑布后的岩壁上嵌着座青铜阁楼。

    坠入深潭的冲击力震得人五脏移位。晏潮声浮出水面时，发现潭底沉着九尊人面蛇身的青铜像，蛇口衔着的玉盘与匣中碎片如出一辙。桑陌的黑绸伞卡在蛇像獠牙间，伞骨滴落的血珠在水面晕开符咒。

    "是祭祀坑。"她抹去嘴角血渍，“当年蛇母教用童男童女…”

    话音戛然而止。潭边石台上整整齐齐码着三十六个陶瓮，每个瓮口都封着浸血的油纸。晏潮声用断龙钉撬开最近的那个，瓮里蜷缩的干尸突然睁眼，溃烂的嘴唇开合着发出气音：“丙寅…当归…”

    桑陌的银铃扣住干尸天灵盖，铃舌弹出三寸银针。针尖挑出条赤红蜈蚣，蜈蚣背上天然形成的纹路竟是张人脸。干尸瞬间化为飞灰，灰烬中露出半块竹简，上面用朱砂写着"蛇母孕龙，九蜕成仙"。

    潭水突然沸腾，青铜蛇像的眼珠开始转动。晏潮声拽着桑陌跃上石台，看见三十六只陶瓮同时龟裂，瓮中干尸像提线木偶般爬向中央祭坛。他们的脊椎节节脱落，拼成条三丈长的蛇骨，蛇头位置嵌着颗跳动的心脏。

    "快毁掉心窍！"桑陌甩出红绳缠住蛇骨七寸，“这是用活人脊柱养的蛇魃！”

    晏潮声的断龙钉刺入心脏瞬间，潭底升起九根青铜柱。每根柱子上都绑着具现代装束的尸体，正是失踪的考古队员。他们的天灵盖被打开，脑浆中游动着赤鳞小蛇，蛇尾连着脊椎神经。

    "丙寅当归…"桑陌盯着青铜柱上的饕餮纹，“原来不是时辰，是坐标！这些人的生辰地连起来就是…”

    地面突然塌陷，两人坠入布满钟乳石的空腔。洞窟中央立着块蛇纹石碑，碑前跪着个穿冲锋衣的背影。晏潮声扳过那人肩膀，露出钱三福青灰色的脸——他的胸腔被掏空，肋骨间缠着条正在蜕皮的巨蟒。

    "养蛇人终被蛇噬。"桑陌用伞尖挑起蟒蛇下颚，露出嵌在喉间的玉珏碎片，“他才是真正的掌灯人，那些考古队员…”

    巨蟒突然暴起，蛇尾扫断三根钟乳石。晏潮声被甩向石碑，后腰撞到凸起的机关。碑面裂开暗格，滚出个紫檀木匣，匣中绢帛上画着整座城市的地下排水系统，每个枢纽都标着蛇眼图案。

    "龙脉改道，九蜕成仙。"桑陌躲过蛇尾袭击，“有人在利用城市管网布阵！”

    洞顶传来岩石崩裂声，地下水裹着碎尸冲进空腔。晏潮声抓住紫檀木匣跃上钟乳石，看见钱三福的尸身正在急速膨胀，皮肤表面浮现出与林琅相同的鳞片。蟒蛇钻进他胸腔的刹那，整座洞窟回荡起婴儿啼哭般的嘶鸣。

    "要尸变了！"桑陌扯开冲锋衣内衬，露出缝在里层的三十六枚铜钱，“快用金钱锁…”

    洪水吞没话音，两人被激流冲进暗河支流。晏潮声在昏暗中抓住块浮木，摸到上面刻着"永昌七年监造"——正是那艘柏木船的残骸。前方出现微弱天光，水流速度突然加快，将他们冲进某个地下蓄水池。

    浮出水面时，腐臭味熏得人睁不开眼。晏潮声抹去眼皮上的污物，看见蓄水池边堆着数百个快递箱，包装单上印着"生鲜冷链"的字样。桑陌撬开某个渗血的箱子，冷气中滚出颗结霜的人头——正是三天前失踪的冷链司机。

    "丙寅年寅时生人…"她翻开发际线处的缝合口，扯出条两寸长的冰蛭，“有人借物流网运送祭品！”

    蓄水池铁门突然被撞开，三四个穿防护服的人持弩逼近。晏潮声刚要动作，后颈突然刺痛——某根钟乳石上残留的蛇牙划破了皮肤。视线开始模糊前，他听见有人说了句：“第九个蜕皮容器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