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潮声的瞳孔在昏暗中收缩如针尖。后颈伤口的灼痛像蛇信舔舐神经，视网膜残留着防护面罩反光的惨白。他闻到浓烈的福尔马林混着鱼腥味，耳畔传来冷链车发动机的嗡鸣，金属货架因低温发出细密的开裂声。

    桑陌的银簪抵住他掌心画符，冰凉的触感让混沌意识骤然清醒。二十米开外，三个穿防护服的人正在清点冷链箱，橡胶靴碾过结霜的地面发出咯吱响动。晏潮声注意到他们腰间挂着青铜铃铛，随着动作摇晃却不发出声响——是湘西赶尸匠惯用的哑魂铃。

    "丙寅年生的祭品要凑齐九具。"桑陌用唇语示意，指尖在冷凝水覆盖的地面画出卦象，“冷链车凌晨三点发车，走的是城西老国道。”

    晏潮声摸到藏在靴筒里的断龙钉，钉身沾着的蛇血已经凝固成黑褐色。他借着货架阴影挪动，看见最外侧的冷链箱渗出暗红冰晶，箱体标签印着"永昌冷链"的logo——正是钱三福生前任职的物流公司。

    穿防护服的人突然停下动作。为首者掀开面罩，露出下颌处梅花状的烫伤疤痕。晏潮声呼吸一滞，这疤痕与暗河水鬼陈九指手背上的印记如出一辙。

    "把七号箱搬到头车。"疤脸男人嗓音像是砂纸磨过生铁，“三更雨落，蛇母蜕皮，这批货要在寅时前送到望乡台。”

    桑陌的黑绸伞无声滑出袖口，伞骨暗格弹出三寸银针。她与晏潮声对视的刹那，冷链仓库顶灯突然爆裂，黑暗如墨汁般倾泻而下。三十六个冷链箱同时发出抓挠声，仿佛有无数双手在冰层下叩击。

    晏潮声的断龙钉贯穿疤脸男人的脚踝，钉尖触地的瞬间，地面浮现出暗红色脉络——整个仓库地面竟是用朱砂混着骨灰浇筑的镇魂阵。桑陌的伞尖挑开最近冷链箱的锁扣，寒气中滚出个冻成冰雕的侏儒，天灵盖上插着七根棺材钉。

    "是闽南的种生基！"桑陌翻转尸体，露出后背纹着的蛇形刺青，“活人埋进风水穴当阵眼，这些人…”

    货架突然倒塌，成箱的冻鱼砸在地上迸出腥臭汁液。疤脸男人拖着伤腿撞向警报器，整座仓库回荡起尖锐的电子音。晏潮声扯下他腰间的哑魂铃，铃铛内壁刻着"丙寅"字样，轻轻摇晃竟渗出黑血。

    桑陌的银针封住疤脸男人喉头要穴：“望乡台在城西乱葬岗，你们要给蛇母送什么？”

    男人嘴角突然裂到耳根，猩红的舌头卷出半截竹哨。刺耳的哨音响起时，所有冷链箱轰然炸裂，冻僵的尸体如提线木偶般直立行走。他们脚踝系着的红绳相互纠缠，在地面织成张巨大的血网。

    "是湘西的串尸绳！"晏潮声挥动断龙钉斩断红绳，“每具尸体都是阵法的棋子…”

    话音未落，疤脸男人的胸腔突然爆开，钻出条碗口粗的赤鳞蛇。那蛇额间嵌着玉珏碎片，蛇尾扫过之处，冷冻尸体表面迅速覆盖上蛇鳞。桑陌的黑绸伞撑开旋转，伞面浮动的符咒逼退扑来的蛇群。

    晏潮声抓住蛇七寸按在货架，断龙钉顺着鳞片缝隙刺入。蛇身剧烈扭动间，他摸到蛇皮下有硬物——竟是半块青铜罗庚，指针永远指向正西方。

    仓库卷帘门突然被撞开，五辆冷链车亮着雾灯冲进来。车头悬挂的鱼皮灯笼里，发光的蜉蝣组成蛇形图案。桑陌拽着晏潮声滚进车厢夹层，浓烈的尸臭从车厢深处涌来。

    "每辆车都载着九具尸体。"她摸到车厢内壁刻着的镇煞符，“丙寅年寅时生人，三魂属木，正是养蛇蛊的上好材料。”

    晏潮声用断龙钉撬开车底板，下方竟藏着暗格。暗格里整整齐齐码着三十六块槐木牌位，每个牌位都沾着新鲜血渍。最中间的牌位突然裂开，爬出只拳头大的蜘蛛，背甲纹路酷似人脸。

    "是苗疆的人面蛛。"桑陌的银针将蜘蛛钉在车厢，“饲主暴毙才会破牌而出，有人在我们之前动了手脚。”

    冷链车突然急刹，两人撞在冷冻柜上。晏潮声抹去脸上的冰碴，看见驾驶室空无一人，方向盘被红绳缠成茧状。挡风玻璃上趴着个穿冲锋衣的人，翻白的眼球贴着玻璃滑动——正是失踪的考古队员王启明。

    "他的脑髓被抽空了。"桑陌划开冲锋衣，露出脊柱处缝合的蛇皮，“有人用活人养蛇魃，蛇吃空五脏就换皮。”

    车外传来密集的铜铃声，三十六个戴斗笠的抬棺人围住车队。他们脚踝系着青铜镣铐，行走时在地上拖出血痕。晏潮声注意到最后方的抬棺人没有影子，蓑衣下露出半截泡胀的右手——是暗河里的水鬼陈九指。

    桑陌的伞骨弹出一柄桃木剑：“陈家的赶尸术混着闽南邪法，这是要布九阴聚煞阵。”

    陈九指突然掀开斗笠，腐烂的脸对着冷链车诡笑。他抬手抛出个陶罐，罐中飞出成群的尸蟞，虫群在空中聚成蛇形扑来。晏潮声将断龙钉插入车顶，钉身震颤发出龙吟般的声响，惊散尸蟞组成的蛇头。

    "去车头！"桑陌斩断缠绕方向盘的蛊虫，“这些冷链车要开往生门方位。”

    晏潮声撞开驾驶室后窗，发现仪表盘被换成青铜罗盘。罗盘指针疯狂旋转，最终停在"死"字位。他扯下后视镜上挂着的鱼骨吊坠，鱼骨中空处藏着张黄符——正是钱三福在老宅烧过的镇魂符。

    桑陌突然抓住他手腕：“看后视镜！”

    镜中映出的不是道路，而是暗河底部的青铜祭坛。九具缠着蛇皮的尸体悬浮在水中，心脏位置插着青铜钉。晏潮声摸到方向盘内侧的刻痕，是串生辰八字——所有日期都对应丙寅年寅时。

    冷链车突然加速冲出路基，坠入城西乱葬岗的深坑。失重感袭来的瞬间，晏潮声看见坑底排列着九口青铜棺，棺盖雕刻的蛇母像手持玉珏，眼窝处镶着人骨。

    "是蛇母教的蜕皮阵！"桑陌的黑绸伞撑开缓冲下坠之势，“每口棺材都是个蜕皮容器…”

    撞击让两人滚落在腐叶堆里。晏潮声的断龙钉插进棺盖缝隙，撬开的刹那，棺中喷出墨绿色毒雾。桑陌甩出三张黄符，符纸燃烧形成的火圈将毒雾逼退。

    棺中躺着具现代装束的女尸，腹部高高隆起像是怀胎十月。桑陌的银针刺入尸身眉心，针尖挑出条双头蛇：“活人养蛇胎，蛇母教的借腹还魂术。”

    陈九指的冷笑从坑顶传来："晏先生好手段，可惜第九具蛇蜕已经成了。"他举起青铜铃铛摇晃，九口棺材同时升起青烟，“子时三刻，蛇母归位。”

    晏潮声摸到棺材底部的凹槽，与他在地宫发现的星象图完全吻合。断龙钉顺着凹槽划动，竟激活了隐藏机关。棺底弹开暗格，露出半卷泡烂的货运单——收货地址竟写着城市污水处理厂。

    "龙脉改道…"桑陌用伞尖挑起货运单，“他们要把蛇蜕混进城市排水系统！”

    陈九指突然惨叫一声，他的右手齐腕而断，断口处钻出条赤鳞蛇。那蛇叼着青铜铃铛窜向深坑东侧，那里立着块布满青苔的界碑。晏潮声追过去时，发现界碑背面刻着"永昌七年立"，碑底压着个紫檀木盒。

    盒中躺着把青铜钥匙，与钱三福留下的那把完全一致。钥匙插入界碑孔洞的刹那，地底传来齿轮转动的闷响。桑陌的银针封住陈九指的七窍：“他在用生辰祭启动地脉机关！”

    污水处理厂方向突然升起绿光，隐约可见蛇形雾气在管道间游走。晏潮声的断龙钉贯穿陈九指心口，钉尖触地的瞬间，整片乱葬岗的地面浮现出血管状纹路——正是放大版的蛇母教星象图。

    "快毁掉阵眼！"桑陌的黑绸伞插入界碑裂缝，“蛇蜕遇水则活，要让它们混进主排水管就完了！”

    晏潮声举起断龙钉刺向界碑，碑身崩裂的瞬间，地底传出万千毒蛇嘶鸣的声响。陈九指的尸体突然炸开，飞溅的骨片在空中组成蛇母图腾。桑陌拽着他滚进青铜棺，棺盖合拢的刹那，听见外面传来山崩地裂的轰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