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湍流裹着两人撞向青铜庙宇，晏潮声的后腰磕在飞檐翘角上，痛得眼前金星乱窜。桑陌的黑绸伞在水面旋出漩涡，伞骨间垂落的银铃突然齐声碎裂，激起的声波将追来的白鳞蛇群震退三丈。腥臭水汽里，青铜门缝渗出的福尔马林味愈发浓烈。

    "门后是停尸间。"桑陌的指尖在青铜门环上轻叩三下，锈蚀的饕餮纹突然渗出暗红血珠，“用湘西的叩阴术封着，里面至少镇着九具凶尸。”

    晏潮声掏出钱三福遗留的青铜钥匙，发现钥匙柄端的锁龙桩纹样正与门环凹陷契合。钥匙插入瞬间，整座青铜庙宇突然剧烈震颤，檐角悬挂的青铜铃铛叮当作响，奏的竟是楚地招魂曲的变调。

    门内景象让两人同时屏息——十二盏长明灯悬在穹顶，幽绿火光映照着满墙悬棺。这些棺材并非寻常木制，而是用整块黑曜石凿成，棺盖表面刻满蛇形符咒。最骇人的是悬棺下方摆着三十六口陶瓮，每口瓮身都缠着浸血的麻绳。

    "黔东南的蛇瓮葬。"晏潮声用断龙钉挑起瓮口封泥，腥臭黏液里泡着具蜷缩的婴尸，“活婴封入瓮中养蛊，百日开瓮时…”

    话音未落，离得最近的悬棺突然炸裂。黑曜石碎片飞溅中，窜出个浑身生满白毛的活尸。这怪物十指生着两寸长的青黑指甲，喉咙里发出类似毒蛇吐信的嘶嘶声，胸口皮肤下隐约可见游动的蛇形凸起。

    桑陌甩出三枚银针钉住活尸天灵，针尾系着的红绳在它脖颈绕出镇煞结：“这是闽南的蛇伥，活人吞下蛇母卵后变异而成。”

    更多悬棺接连爆开，蛇伥群如潮水般涌来。晏潮声的断龙钉刺入最先扑来的蛇伥眉心，钉尖触到硬物发出金铁交鸣声。挑开腐肉，竟发现颅骨内嵌着枚青铜铃铛，铃舌是用人指骨磨成。

    "有人在用控尸铃操纵它们。"桑陌的黑绸伞扫倒三具蛇伥，伞面朱砂符咒遇阴气燃起青焰，“找主铃！”

    穹顶长明灯突然熄灭七盏，剩余五盏组成蛇形图案。晏潮声借着青焰看清灯盏底座刻着天干地支，最末位的"丙寅"字样泛着血光。他想起冷链车暗格里的生辰簿，那些失踪者全是丙寅年生人。

    "坎位，兑宫！"桑陌突然高喝。晏潮声会意，断龙钉脱手钉入东北角的陶瓮。瓮身碎裂时爆出团黄烟，烟雾中浮现道半透明人影——正是冷链公司失踪的会计周晓芸。

    魂魄指着西南方的悬棺，嘴唇开合却发不出声。晏潮声摸出随身携带的犀角粉撒向虚空，周晓芸的鬼魂终于能开口：“他们在用活人魂魄养蛇母胎…”

    话音未落，整面西墙突然向内翻转。蛇伥群如获敕令般停止攻击，齐刷刷跪地向新出现的祭台叩拜。台上摆着具水晶棺，棺中女子腹部高高隆起，皮肤下无数蛇形凸起正在蠕动。

    桑陌突然抓住晏潮声手腕：“看她的脸！”

    水晶棺中的女子竟与钱三福提供的考古队合影里某个女生一模一样。更诡异的是她隆起的肚皮上浮现出人脸轮廓，那张脸正是坠井身亡的冷链公司创始人。

    "借腹养魂。"晏潮声的断龙钉在棺盖划出火星，“用孕妇身体滋养凶魂，等胎儿出生便是…”

    祭台下方突然传来齿轮转动声，三十六口尸瓮自动移位，组成六丁六甲阵。阵眼处的陶瓮缓缓升起，瓮口探出条碗口粗的白蛇。这蛇头顶生着肉瘤，蛇信吞吐间竟发出人声：“晏先生，这份大礼可还满意？”

    晏潮声认出这是三年前在湘西交手过的蛇巫杨九郎。当时这妖人用童男童女炼蛇丹，被他破去法坛后坠崖失踪，没想到竟潜藏在都市地下。

    "你以为破了冷链仓库就能截断蛇母香火？"白蛇盘旋着缠上水晶棺，“这座城的每根排水管都是蛇母娘娘的血管，每个午夜子时…”

    桑陌突然甩出银簪刺入白蛇七寸，簪尾系着的铜钱在蛇身上烧出焦痕：“坎水离火，寅时三刻，排水系统的水位变化就是你们转移祭品的时机。”

    杨九郎狂笑着催动蛇阵，水晶棺中的孕妇突然睁开双眼。她的瞳孔缩成蛇类竖线，腹部裂开道血口，钻出条生着人脸的怪蛇。这蛇头顶肉瘤裂开，露出张与清源环保集团总裁相似的面孔。

    "好个官商勾结！"晏潮声的断龙钉劈向人脸蛇，“用市政工程掩盖养尸地，拿环保做幌子…”

    人脸蛇突然喷出毒雾，桑陌的黑绸伞及时撑开。伞面朱砂遇毒液化开，竟显露出地下河脉络图。某处用金粉标注的"三岔河口"正在剧烈闪烁，正是当初发现镇水碑的位置。

    "他们的阵眼在污水处理厂！"桑陌拽着晏潮声撞破东侧窗棂。两人跌进暗河支流时，听见杨九郎的怒吼在青铜庙宇中回荡：“入了蛇母娘娘的肠子还想逃？”

    湍流将两人冲进狭窄水道，岩壁逐渐变成人工浇筑的水泥管。福尔马林气味混合着下水道恶臭扑面而来，晏潮声摸到管壁某处凸起，用力按下后竟打开道暗门。

    门内是间布满显示屏的密室，屏幕上实时监控着城市各处的排水口。某个画面里，穿着清源环保制服的工人正将贴符箓的黑坛投入窨井。桑陌扯开控制台下的帆布，露出数十个贴着生辰八字的陶瓮——与蛇母庙中的尸瓮一模一样。

    "子时要到了。"晏潮声盯着电子钟跳动的数字，“他们要在全城排水系统释放蛇蛊。”

    最中间的屏幕突然亮起，杨九郎的脸出现在某处地下祭坛：“知道为什么选丙寅年生人吗？寅属虎，丙为阳火，正是炼化…”

    桑陌突然用伞尖戳碎屏幕，从控制台扯出把缠绕着头发的铜钥匙："这是苗疆的情蛊锁，用九十九个痴情女子的青丝炼成。"她割破指尖将血抹在钥匙齿痕，“但她们不知道，负心人的血能破万蛊。”

    地下密室剧烈震动起来，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爆裂声。晏潮声透过观察窗看见，那些投入下水道的黑坛正在接连炸开，涌出的蛇群被倒灌的污水冲散。杨九郎的怒吼通过管道传来，渐渐变成绝望的哀嚎。

    "还没结束。"桑陌指着控制台闪烁的红点，“真正的阵眼在…”

    污水突然从四面八方涌入密室，水面上漂浮的头发丝自动编织成网，将两人牢牢缠住。晏潮声在即将窒息前，看见水底沉着具青铜棺，棺盖缝隙渗出熟悉的暗金鳞片——正是最初在老宅井底见过的蛇母遗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