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水底蛇蜕
发布:2025-11-13 09:25 字数:3176 作者:老九
污水裹挟着发丝缠绕在喉头,晏潮声的指尖触到青铜棺上暗金鳞片,突然被刺破的痛感惊醒。那些鳞片边缘泛着幽蓝磷光,像无数张开的蛇口啃噬着皮肤。桑陌的黑绸伞在水底旋出涡流,伞骨间垂落的银铃在高压下炸成碎片,迸射的银屑竟将发丝网灼出缺口。
"闭气!“桑陌的唇语在水波中漾开。她拽着晏潮声撞向青铜棺,棺盖缝隙渗出的黏液瞬间裹住两人。晏潮声的视网膜被暗金色占据前,最后瞥见水底沉着半截镇水碑,碑文正是《河图洛书》中记载的"水龙负图”。
再睁眼时已身处甬道,青砖缝隙渗出暗红苔藓。晏潮声抹了把脸,发现掌心沾着青铜锈似的粉末,鼻腔里残留着老冰棍特有的樟脑味——这是七十年代防空洞特有的气息。
桑陌正在检查伞骨,伞面朱砂绘制的符咒褪色大半:"我们进了蛇母娘娘的食道。"她踢开脚边半截蛇蜕,那东西足有成年男子腰粗,“这些蛇蜕带着尸蜡味,至少泡在福尔马林里十年以上。”
前方传来齿轮转动声,晏潮声摸出断龙钉贴着墙根挪动。转过弯道,眼前豁然出现个篮球场大小的溶洞,洞顶倒悬着数百具玻璃棺。这些棺材用铁链悬吊,每具棺底都接着根橡胶管,暗红色液体正顺着管道汇入中央的蓄水池。
"是冷链车上的那种黑坛。"晏潮声用钉尖挑起蓄水池沉淀物,碎玻璃里掺着符纸残片,“他们把祭品分装运输,在这里重新组装。”
桑陌突然按住他肩膀。溶洞深处亮起昏黄灯光,两个穿连体胶皮衣的人正推着铁皮车过来。车斗里堆着裹尸袋,最上方露出只青灰色的手,腕上戴着清源环保的工作牌。
"丙寅年七月初七。"桑陌念出尸袋标签,“这些人的生辰…”
铁皮车经过时,晏潮声嗅到浓烈的腌菜味。推车人交谈声在溶洞产生回响:“杨爷说要凑齐十二地支,还差个头带旋的。”
"旋"字刚落,裹尸袋突然剧烈抖动。推车人掀开袋口查看的瞬间,尸体的天灵盖突然炸开,钻出条生着人牙的怪蛇。那蛇头顶肉瘤裂开三瓣,露出张与冷链公司会计相似的脸。
"是尸蛊!"桑陌甩出银针钉住蛇头。晏潮声的断龙钉已刺入推车人后颈,触感却像扎进湿棉花——胶皮衣下竟空无一物,两张人皮轻飘飘落在地上。
铁皮车撞上岩壁,裹尸袋里滚出个青铜匣。匣身刻满交尾蛇纹,锁孔形似女性生殖器。桑陌的指尖刚触到匣盖,洞顶突然传来玻璃碎裂声。倒悬的棺材接连炸裂,掉落的尸体在触地瞬间抽搐着站起,每具腐尸的腹腔都钻出条人脸蛇。
"坎位生门!"晏潮声拽着桑陌扑向蓄水池。断龙钉划过池壁青苔,露出暗藏的八卦纹。桑陌咬破舌尖将血喷在离卦方位,池水突然沸腾着分开,露出底下锈迹斑斑的铸铁井盖。
腐尸群蜂拥而至,最前排的怪物突然被井盖下冲出的水柱掀翻。晏潮声掀开井盖的刹那,听见地下传来蒸汽火车的汽笛声——这下面竟藏着段民国时期的废弃地铁隧道。
铁轨早已锈蚀成红褐色,枕木间生满鬼伞菇。晏潮声的指尖擦过墙壁标语,剥落的"战备防空"字迹下露出更早的日文标识。桑陌的黑绸伞扫开蛛网,伞骨刮到某物发出金属脆响。
是半截青铜铃铛,铃舌用人的臼齿代替。晏潮声想起蛇母庙里那些颅骨藏铃的蛇伥,后颈伤口突然灼痛难忍。暗处传来鳞片摩擦声,铁轨尽头亮起两盏幽绿"灯笼"。
"退后!"桑陌的银针在掌心排成七星状。那对绿灯笼忽的升高,显露出卡车头大小的蛇首。巨蛇通体雪白,头顶肉瘤裂开成莲座状,上面端坐着个穿中山装的干尸。
晏潮声的断龙钉在掌心转了个圈:“杨九郎,装神弄鬼三年了还不腻?”
干尸的胸腔突然鼓胀,发出漏风般的笑声:"晏警官倒是比三年前更敏锐了。"蛇首缓缓垂下,露出蛇信上卷着的青铜匣,“想要这个?拿你旁边姑娘的天魂来换。”
桑陌突然轻笑出声,伞尖挑起铁轨间的苔藓:"你坐在化蛇头上这么久,没发现它第七块逆鳞在发烫吗?"她手腕一抖,伞面朱砂符咒映出蛇腹某处暗红,“当年苗疆的驯蛇人,最怕被人点破本命鳞。”
化蛇突然剧烈扭动,杨九郎的干尸被甩向隧道顶部。桑陌趁机甩出银针,针尾系着的红绳在空中结成困龙结。晏潮声的断龙钉脱手飞出,正钉入青铜匣锁孔。
匣盖弹开的瞬间,整个隧道刮起腥风。无数蛇蜕从缝隙涌出,在空中拼凑成幅地图。晏潮声抓住最近的蛇蜕碎片,发现上面画着污水处理厂的剖面图,某个标注"净化池"的位置在不停渗血。
"原来阵眼藏在活性污泥里。"桑陌的伞尖在地面划出八卦,“用生化反应掩盖阴气,倒是与时俱…”
爆炸声突然从后方传来,铁轨在震动中扭曲成蛇形。杨九郎的干尸扒在化蛇头骨上,手中多了把日军制式军刀:“知道为什么选丙寅年吗?昭和七年也是丙寅年!”
军刀劈向铁轨的刹那,隧道顶部裂开巨缝。腥臭的污水裹着卫生巾、避孕套等秽物倾泻而下,化蛇在污水中痛苦翻滚。桑陌的黑绸伞撑开结界,伞面却被腐蚀出密密麻麻的孔洞。
"跟着蛇蜕走!"晏潮声拽着她跃入排污管。两人在滑腻的管壁上疾驰,身后追赶的污水里浮沉着无数橡胶手套,每只手套都包裹着颗跳动的心脏。
前方出现岔路口,桑陌突然扯下根头发抛向空中。发丝在气流中拧成指南针形状,直指右侧管道:“生气在东南。”
管道尽头是间布满玻璃反应罐的密室,每个罐子里都泡着具戴防毒面具的尸体。晏潮声注意到这些尸体双手被反绑,脚踝系着清源环保的工牌。最中央的罐体连着数十根导管,暗红色液体正通过这些管道输往不同方向。
"活性污泥培养池。"桑陌用伞尖敲了敲玻璃,“用活人精血喂养微生物,再通过排水系统散播蛇蛊。”
控制台突然亮起红光,杨九郎的脸出现在监控屏幕:“晏警官听说过’以毒攻毒’吗?这座城每天排放的工业废水,就是最好的养蛊温床!”
晏潮声的断龙钉刺入控制台缝隙,挑出块刻着菊纹的青铜件:“昭和七年的军工厂标识,你们倒是秉承了侵略者的优良传统。”
"八嘎!"杨九郎突然暴怒,整间密室开始喷涌毒雾。桑陌的黑绸伞急速旋转,伞骨间垂落的银铃在高速中发出镇魂曲。晏潮声趁机将青铜件按进反应罐控制阀,罐体突然剧烈震动,防毒面具下的尸体齐刷刷睁开双眼。
"他们…在笑?"桑陌的银针脱手钉入玻璃。那些尸体的嘴角正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咧开,露出满口细密的蛇牙。最中央的罐体突然炸裂,黏液里站起个穿白大褂的腐尸,胸牌上赫然印着清源环保技术总监的照片。
腐尸的喉结上下滑动,发出合成电子音:“活性污泥中的聚磷菌会富集蛇蛊,随着污水处理…”
"废话真多。"晏潮声的断龙钉刺入腐尸眉心,钉尖传来硬物触感。挑开烂肉,发现颅骨内嵌着枚昭和时期的铜制弹壳,弹壳里蜷缩着条生有四肢的怪蛇。
桑陌突然扯开白大褂,腐尸的胸腔里缠满藤壶状肉瘤。她用银簪戳破个肉瘤,溅出的脓水里游动着透明蝌蚪:“是蛇母卵!他们在利用污水处理流程孵化…”
警报声骤然炸响,所有反应罐开始自动排液。监控屏幕上的杨九郎已恢复冷静:“子时已到,就让整座城为蛇母娘娘接生吧。”
排水管传来轰鸣,晏潮声看见控制台显示全市排水口同时开启。桑陌突然撕开裙摆,露出腰间缠绕的苗绣锦囊。她倒出把骨粉撒向空中,粉尘在毒雾里聚成个佝偻的虚影。
"阿婆,借您的刀烟一用。"桑陌对着虚影鞠躬。那影子突然凝实成个苗族老太,嘴里叼着的烟斗喷出青雾。雾气所到之处,排水管中传出此起彼伏的惨嚎。
杨九郎的影像开始扭曲:“不可能!苗疆的刀烟术早就…”
"刀烟克的是负心人。"老太的虚影突然开口,“你骗了那么多姑娘炼情蛊锁,她们的怨气可比蛇母凶多了。”
整座污水处理厂开始崩塌,晏潮声在坠落中抓住根钢筋。下方曝气池里,活性污泥翻涌成蛇形漩涡,杨九郎的干尸正在漩涡中心挣扎。那具穿中山装的躯体不断吸入秽物,渐渐膨胀成个长满手臂的肉球。
"他会变成魇。"桑陌的黑绸伞勾住晏潮声腰带,“怨气太盛,要引雷…”
暴雨突然穿透层层水泥浇在肉球上,云层中炸响的惊雷将污水处理厂照成白昼。晏潮声在强光中看见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厂房屋顶——是早已"坠井身亡"的清源环保总裁,他手中的青铜铃铛正在引雷。
"原来你才是真正的养蛇人!"晏潮声的怒吼淹没在雷声里。总裁微笑着摇动铃铛,最后一道闪电劈中肉球,杨九郎的哀嚎化作青烟消散在雨夜。
桑陌的银针突然刺入晏潮声后颈:"闭眼!"他最后的视野里,总裁的身影在雷光中扭曲变形,皮肤下浮现出鳞片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