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林默依旧像个影子一样融在古玩城里。

    他每天只吃两个馒头，喝最便宜的矿泉水，将省下来的每一分钱都当成未来的弹药。

    他的身体在忍受饥饿，但精神却前所未有的集中。

    他就像一只耐心的蜘蛛，在脑海里，以古玩城为中心，将每一个人物，每一股势力，每一次交易都当成一个节点，然后用无形的丝线将它们一一连接，编织成一张复杂而清晰的关系网。

    这张网的中心，有两个最关键的人物：闻玉轩的沈知秋，聚宝楼的程哥。

    沈知秋是明面上的王者，而程哥，则是潜伏在水面下的鳄鱼。

    通过在几个老茶馆里不动声色地旁听，林默很快就拼凑出了程哥更完整的形象。他不仅仅是聚宝楼那个野蛮老板，更是聚宝楼背后真正东家养的一只“黑手套”。

    “你们听说了吗？程哥最近又要搞事了。”一个叼着旱烟杆的老头，在茶馆的角落里压低了声音。

    他对面一个穿着马甲的男人呷了口茶，撇撇嘴：“他哪天不搞事？今天坑了这个，明天砸了那个的摊子，西街这块地界，谁见了他不跟见了活阎王一样？”

    “不，这次不一样。”旱烟杆老头神秘兮-兮地说道，“我听说，他要在闻玉轩的地盘上，搞一个什么瓷器对赌局！”

    “什么？在闻玉轩的地盘上？他疯了？”

    马甲男一脸不信，“沈知秋是吃素的？能让程哥这头疯狗跑到他家门口撒野？那可是沈知秋啊，他那闻玉轩，进出的都是些什么人物？程哥敢去那儿闹，不是找死吗？”

    “嘿，你这就看不懂了。”

    另一个干瘦老头冷笑一声，接过了话茬，“这才是程哥的精明之处，也是他最阴损的地方！你想想，沈知秋的闻玉轩是什么名声？金字招牌！整个江城都知道他那儿只出真东西，好东西！程哥把赌局设在闻玉轩旁边，是想干嘛？”

    马甲男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我靠！他是想借光！他是想让那些不懂行又有点小钱的棒槌觉得，他那个局跟闻玉轩一样，是高雅玩意儿，是正经买卖！这孙子，真是把人心算计到骨子里了！”

    旱烟杆老头点了点头，叹了口气：“可不是嘛。程哥这种人，就是聚宝楼专门养着处理脏活的。明面上，聚宝楼做着正经生意，可背地里那些下套、做局、强买强卖的脏事，全都是程哥这只‘黑手套’在干。他在道上人脉广，手下养着一帮亡命徒，黑白两道都得给他几分面子。这次的赌局，明摆着就是他设的一个新陷阱，就等着肥羊往里钻呢！”

    林默坐在不远处的另一张桌子旁，默默地将最后一口馒头咽下。

    瓷器对赌局……借沈知秋的势……唱自己的黑戏……

    原来如此。

    程哥这条鳄鱼，终于要张开他那张血盆大口了。

    就在这时，林默的目光被不远处的一阵拉扯吸引了过去。

    他一眼就认出了那个高大壮硕的身影——王胖子。

    而缠着王胖子的，是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林默这几天见过他好几次，是程哥手下专门负责“钓鱼”的托儿之一，外号叫“瘦猴”。

    “哎呀，王哥！我可算找着你了！你听我一句劝，别再瞎买那些破烂了，我这儿有个能让你一夜翻身的大好机会！”瘦猴拉着王胖子的胳膊，唾沫横飞，表情夸张至极。

    王胖子刚被他爹王伯教训了一顿，心情正烦躁，不耐烦地甩开他：“滚蛋！又是你们这帮骗子！我告诉你们，我王山以后要是再信你们半个字，我就是孙子！”

    “哎哟，王哥，你这说的什么话！咱们是兄弟，我能骗你吗？”瘦猴一点也不生气，反而凑得更近，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充满了诱惑。

    “这次真不是让你买东西，是让你去赚钱！真正的大钱！”

    王胖子斜着眼看他，一脸的不信：“赚钱？就凭我？你们不把我口袋里最后几个钢镚儿骗走就烧高香了！”

    “王哥，你听我说完啊！”

    瘦猴急切地说道，“是程哥！聚宝楼的程哥，你总知道吧？那可是咱们古玩城跺一脚地都要抖三抖的大人物！他老人家最近心情好，要办一个瓷器对赌局，给大伙儿一个发财的机会！”

    “赌局？”王胖子皱起了眉头，“我说了，我不赌博。”

    “这不是赌博，王哥，这是斗眼力！”瘦猴说得斩钉截铁，“规矩很简单，庄家拿出几件瓷器，有真有假，你押注，押对了，钱就翻倍！你想想，你对古玩这么有热情，研究了这么久，眼力肯定比别人强！这不就是为你量身定做的发财路吗？”

    王胖子的呼吸明显粗重了一些，但还是有些犹豫：“我……我哪有那么多本钱去赌。”

    瘦猴一看有戏，立刻加了把火，他叹了口气，用一种充满同情的语气说道：“王哥，我知道你是个大孝子。我可都听说了，王伯的身体一直不太好，吃的都是那些进口药吧？那玩意儿多贵啊，跟烧钱一样！你忍心看着王伯为了省钱，偷偷把药给减半了吗？”

    这句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进了王胖子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他的脸色瞬间就变了，攥紧了拳头，眼眶都有些发红。

    “你怎么知道……”

    “嗨，这事儿谁不知道啊。”

    瘦猴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变得无比诚恳，“王哥，咱们当儿子的，图个啥？不就是想让父母过上好日子吗？你现在这点工资，累死累活，够买几盒药的？可这次的赌局不一样啊！只要你赢一把，就一把！别说药钱了，直接让你爹住进最好的医院，请最好的专家，那都不是问题！”

    “一夜暴富，光宗耀祖！这才是真孝顺！”

    瘦猴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句句都敲在王胖子的心坎上。

    孝心，还有那不曾熄灭的贪念，两者交织在一起，瞬间就摧毁了他所有的理智。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赢了大钱，给他爹买回一堆堆昂贵的进口药，王伯脸上露出欣慰笑容的场景。

    “那……那个赌局，什么时候开始？在哪儿？”王胖子的声音带着颤抖，眼神里重新燃起了狂热的火焰。

    瘦猴见状，脸上露出了得逞的阴笑，但嘴上依然热情似火：“明天晚上八点，就在闻玉轩东边的那个巷子口！王哥，你可一定要来啊！这可是天大的机会，错过了，拍断大腿都来不及！”

    “好！我一定去！”王胖子重重地点了点头，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林默在远处，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他心里跟明镜似的。

    这个局，从头到尾就是为王胖子这种人量身定做的。用他最在乎的孝心作为诱饵，再用一夜暴富的贪念作为钩子，王胖子这条鱼，已经被死死地钩住了，根本不可能挣脱。

    程哥布下了天罗地网，沈知秋的名声是华丽的伪装，而王胖子，就是那个被推上祭台，用来开场祭旗的完美祭品。

    整个江城古玩市场，就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浑水。

    而程哥搅起的这个漩涡，这个即将吞噬王胖子的赌局，对别人来说是陷阱，是灾难。

    但对林默来说，这，却是他切入这潭深水，一举打破僵局的最佳破局点！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师父，一个月，一百万，站稳脚跟。

    就从今晚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