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万！现场鉴定！假的你给我一个说法！”

    林默的声音如同惊雷，在死寂的拍卖场中回荡。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拍卖师和那个戴着恶鬼面具的男人身上，空气仿佛凝固了，充满了火药味。

    拍卖师的冷汗顺着额角滑落，他哪里敢答应这种条件。这尊佛像的来路本就有问题，是程哥从一个盗墓贼手里收来的，根本经不起细查。

    恶鬼面具男眼神中的杀气几乎要凝成实质，但他看着周围那些蠢蠢欲动的买家，也知道今天要是真动了这个刺头，恐怕会立刻激起众怒。

    僵持，死一般的僵持。

    最终，还是恶鬼面具男先败下阵来。他死死地盯了林默几秒钟，仿佛要将他的样子刻在骨子里，然后猛地一挥手。

    “让他滚出去！我们鬼市，不欢迎这种捣乱的客人！”

    几个安保人员立刻如狼似虎地围了上来。

    “哎哎哎！怎么还赶人呢？生意不做了？”林默一边大声嚷嚷，一边拉着吓傻了的王胖子，半推半就地被“请”出了会场。

    他知道，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了。那颗怀疑的种子，已经被他深深地埋进了在场每一个买家的心里。

    随着林默这个“麻烦”被赶走，拍卖会试图恢复正常秩序。

    但气氛已经彻底变了，无论拍卖师如何巧舌如簧，场下的买家们都变得意兴阑珊，出价也愈发谨慎。

    最终，那尊鎏金佛像还是被一个来自山西的煤老板以五百万的价格拍下，但所有人都看得出，他拍下时眼神里充满了疑虑。

    接下来的几件重器，包括那串战国蜻蜓眼琉璃珠，也都在一种猜忌和怀疑的气氛中，被几个大买家以远低于预期的价格拍走。

    整场拍卖会，最终在一种诡异的沉闷中勉强结束了。

    后台，一个穿着定制西装，面容阴鸷的中年男人看着手里的账目报告，脸色十分难看。

    他就是这次鬼市的主人，江城地下皇帝——程坤，程哥。

    “程哥，钱都收上来了，总数……还算可观。”拍卖师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汇报道，“就是今天被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愣头青给搅了局，影响了后面几件拍品的价格。”

    “一个愣头青？”程坤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查清楚他的底细，我不希望以后在江城再看到他。一个不懂规矩的苍蝇，嗡嗡叫得让人心烦。”

    “是，程哥，我明白。”

    程坤虽然感觉整个过程有些说不出的不对劲，但看到那一笔笔巨款已经入账，他那颗悬着的心也放下了大半。

    在他看来，只要钱到手，一切都不是问题。

    “行了，这里不安全，让兄弟们收拾东西，我们马上走。”程坤站起身，只想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车队很快驶出了防空洞，融入了城市的夜色之中。

    程坤坐在中间那辆防弹的奔驰车后座，心情总算放松了一些。

    他点燃一根雪茄，想着等风头过去，这笔钱又能让他开辟几条新的“生意”。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吸上第二口，刺耳的刹车声和碰撞声猛然响起！

    “砰！”

    他整个人因为巨大的惯性朝前扑去。

    “怎么回事！”程坤稳住身形，厉声喝问。

    司机惊恐的声音从前面传来：“程哥！不好了！有车把我们给别停了！是……是刚才拍下佛像的那个山西老板！”

    程坤脸色一沉，摇下车窗，只见一辆悍马车蛮横地横在路中间，车上跳下来七八个凶神恶煞的壮汉。

    为首的，正是那个满脸横肉的山西煤老板。

    “王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程坤强压着怒火，冷冷地问道，“大半夜的，想跟我玩碰碰车？”

    “程坤！”王老板双眼赤红，手里提着那个刚拍下的鎏金佛像，几步冲到奔驰车前，用佛像的底座“砰砰”地砸着防弹车窗，怒吼道，“你他妈的给老子滚下来！你敢拿假货糊弄老子？我看你是不想在道上混了！”

    “假货？！”程坤的瞳孔猛地一缩，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涌上心头，“王老板，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程坤的场子，什么时候出过假货？”

    “少他妈放屁！”王老板气得破口大骂，“老子花五百万，买了个镀金的铁疙瘩！你自己看！”

    他一把将佛像怼到车窗前，然后打开一个强光手电，照在佛像的底座上，对着旁边一个山羊胡老者喊道：“张师傅，你跟他说！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那个被称为张师傅的掌眼师傅，脸色铁青地走上前，指着那被手电照得纤毫毕现的底座，声音都在发颤：“程……程老板，你自己看！这底座的焊点，光滑平整，反光均匀，这是典型的现代激光焊接工艺！北齐的时候，工匠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做不出这种焊点！这……这根本就是个现代仿品！连高仿都算不上！”

    程坤的脑袋“嗡”的一声，仿佛被重锤砸中。

    假货？怎么可能是假货？！

    那尊佛像他请了三个师傅看过，都说是真品！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程坤厉声反驳，但他苍白的脸色已经出卖了他内心的惊骇。

    就在这时，又有几辆车呼啸而至，将程坤的车队围得水泄不通。

    其中一辆劳斯莱斯的车门打开，一个穿着中式长衫，气质阴冷的男人走了下来。

    他手里把玩着一串珠子，正是那串战国蜻蜓眼。

    他没有像山西煤老板那样暴怒，只是缓步走到程坤的车前，用一种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说道：“程老板，看来，需要一个说法的，不止王老板一个人。”

    他将手里的蜻蜓眼举到灯光下，珠子依旧妖异美丽，但他接下来的话，却让程坤如坠冰窟。

    “这串珠子，纹饰、造型，都仿得惟妙惟肖，堪称顶级。只可惜，仿造者忽略了一点。”

    男人冷笑道，“真正的战国古琉璃，因为当时的技术所限，内部必然会含有杂质和气泡，在强光下会有一种独特的、略显浑浊的通透感。而我手上这串……”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如同刀锋一般锐利。

    “太通透了，太完美了！完美得就像是二十一世纪的工业玻璃制品！程坤，你花了一千万，就卖给我一串玻璃弹珠？”

    “轰！”

    这句话，如同点燃了火药桶。

    “我的青铜鼎也是假的！上面的铭文是电脑刻的！”

    “我那块血玉扳指！他妈的，是树脂合成的！里面还有气泡！”

    “程坤！你这个王八蛋！把我们当傻子耍！”

    “退钱！今天不把钱退回来，谁也别想走！”

    一时间，群情激奋！

    所有发现自己被骗的买家，全都围了上来。他们手里拿着刚刚花大价钱买来的“古董”，脸上写满了被戏耍的愤怒。这些人，哪个不是在自己的地盘上呼风唤雨的角色？今天竟然在江城，被程坤当成肥羊给宰了，而且还是用假货！

    这已经不是钱的问题了，这是脸面！是尊严！

    程坤坐在车里，看着窗外那一张张扭曲而愤怒的脸，听着那一声声要将他生吞活剥的怒吼，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一瞬间被抽干了。

    他终于明白了！

    从那个搅局的愣头青出现开始，这就是一个圈套！一个针对他的，天衣无缝的杀局！

    他被调包了！

    那些价值连城的真品，全都被换成了以假乱真的赝品！而他，却拿着这些烫手的山芋，收了一笔要命的钱！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

    他看着车外那群已经彻底疯狂的“债主”，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作比死更可怕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