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城中村的巷道里弥漫着一股劣质酒精和霉变垃圾混合的酸腐气味。

    程坤坐在一家连招牌都没有的黑网吧最深处的角落里，屏幕上闪烁的光芒映照着他那张因为仇恨而扭曲的脸。他身边的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头。

    一个身影鬼鬼祟祟地走了过来，他穿着一件不合身的廉价夹克，头发油腻，眼神躲闪，正是“泥腿帮”里最不入流的混子，陈四。

    “程……程哥，您找我？”陈四搓着手，一脸谄媚的笑容，但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恐惧。

    程坤的大名，在江城道上谁人不知？

    虽然现在传闻他倒了血霉，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种狠人，不是他这种小角色能得罪得起的。

    程坤没有看他，只是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坐。”

    陈四不敢违抗，连忙拉过一张油腻的塑料凳，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

    程坤这才缓缓转过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像毒蛇一样盯着陈四，看得他心里直发毛。

    “听说，你最近手头很紧？”程坤沙哑地开口，“在城西的地下赌场，欠了狼哥三十万，对吗？”

    陈四的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这是他最大的秘密，也是悬在他头顶的一把刀！狼哥已经放话了，三天之内再不还钱，就要剁掉他一只手！

    “程哥……我……我……”陈四结结巴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不用紧张。”程坤的脸上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他从怀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扔在桌上，“这里面有五十万。三十万，够你还清赌债。剩下的二十万，是你的辛苦费。”

    陈四的眼睛瞬间就直了，死死地盯着那张银行卡，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五十万！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他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问道：“程哥，您……您这是什么意思？您要我做什么？”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五十万，足以买他这条烂命了。

    程坤的笑容变得阴森起来，他一字一顿地问道：“秦雅，这个名字，你还记得吗？”

    听到这个名字，陈四的身体猛地一震，眼神变得复杂起来，有怀念，有不甘，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戳到痛处的恼怒。

    “记得……怎么可能不记得。”陈四咬着牙说道，“那个臭娘们，嫌我没出息，把我给甩了！妈的，不就是个大学老师吗？装什么清高！”

    “很好。”程坤对他的反应非常满意，他用手指敲了敲桌上的银行卡，缓缓说道，“我要你去做一件事。去把她追回来。”

    “追回来？”陈四愣住了，“程哥，您开什么玩笑？那娘们脾气倔得很，当初我跪下求她都没用，现在怎么可能……”

    “我没让你用正常的法子去追。”程坤打断了他，声音里的恶意几乎要溢出来，“我要你去骚扰她，去烦她，去逼她！天天去她家门口堵着，让她吃不好饭，睡不好觉！让她身边的所有人都知道，她有一个像狗皮膏药一样甩不掉的前男友！”

    陈四听得目瞪口呆，他还是不明白程坤的目的：“程哥，我……我这么做，图什么啊？”

    “图什么？”程坤狞笑起来，“我要让她崩溃！我要让她走投无路！等她精神扛不住的时候，你再告诉她，你有办法帮她解决所有麻烦，还能让她赚大钱。我手底下有些‘大老板’，对她这种有文化、长得又漂亮的女老师，很感兴趣。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陈四瞬间就明白了！

    这哪里是让他去追回前女友，这分明是让他去做一个逼良为娼的恶棍！把那个曾经让他魂牵梦绕，又让他颜面尽失的女人，推入火坑！

    一股混杂着嫉妒、报复和贪婪的邪火，从陈四的心底猛地窜了上来。

    他想到秦雅那清冷高傲的模样，再想到自己现在这副丧家之犬的样子，心中的不平衡瞬间化为了恶毒。凭什么她能干干净净地当大学老师，自己就要被追债剁手？

    “程哥，我懂了！我全懂了！”陈四一把抓过桌上的银行卡，脸上露出兴奋而狰狞的笑容，“您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我保证把那个臭娘们治得服服帖帖！别说陪老板了，您让她干什么，她就得干什么！”

    “很好。”程坤满意地点了点头，眼神里的疯狂愈发浓烈，“记住，我要的不是结果，我要的是过程！我要让那个姓林的小杂种，亲眼看着他在乎的女人，是怎么一步步被逼疯，一步步堕落的！我要让他痛苦！让他后悔！”

    ……

    第二天一早，当秦雅打开门，准备去学校上班时，一张她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的脸，出现在了门口。

    “小雅，你起来了？”陈四脸上堆着自以为迷人的笑容，手里还提着一份油腻的豆浆油条，“我给你买了早餐。”

    秦雅的脸色瞬间变得冰冷，她厌恶地皱起眉头：“陈四？你来这里干什么？我跟你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请你马上离开！”

    “哎，小雅，你别这么绝情嘛。”陈-四嬉皮笑脸地想往屋里挤，“我们好歹也爱过一场，不是吗？我最近想了很多，以前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赌钱，不该跟你发脾气。我已经改了，真的！你就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我再说一遍，马上从我家门口消失！”秦雅的声音里充满了不耐烦和警惕，“不然我就报警了！”

    “报警？报什么警啊？”陈四耍起了无赖，“我就是想跟前女友复合，这犯法吗？小雅，我是真心想跟你和好，你看，我连赌债都还清了，以后保证好好工作赚钱养你！”

    秦雅根本不信他的鬼话，用力想把门关上。

    但陈四却用脚死死地抵住了门缝，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阴冷。

    “秦雅，你别给脸不要脸！老子现在好好跟你说话，是给你面子！你真以为自己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大学老师？我告诉你，没了老子，你什么都不是！”

    “你混蛋！”秦雅气得浑身发抖。

    “我就是混蛋！你能拿我怎么样？”陈四开始大声嚷嚷起来，故意让左邻右舍都听到，“大家快来看啊！这个女人骗了我的钱，现在想不认账了！没天理了啊！”

    秦雅又气又急，脸涨得通红。她知道跟这种无赖讲不清道理，只能用尽全身力气，“砰”的一声将门狠狠关上，反锁了好几道。

    门外，传来陈四的咒骂声和砸门声，持续了很久才渐渐平息。

    秦雅靠在门后，只觉得一阵身心俱疲。

    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从那天起，陈四就像一个幽灵，无时无刻不出现在秦雅的生活里。

    她去上班，陈四就跟在后面；她去超市，陈四就在门口等着；她晚上回家，陈四就堵在楼道里，嘴里说着各种污言秽语。

    他时而装可怜，跪在地上痛哭流涕，说自己不能没有她；时而又变得凶狠，威胁说如果她不复合，就去她的学校闹，让她身败名裂。

    秦雅被他搅得不胜其烦，精神高度紧张，整个人都憔悴了一圈。

    她报过警，但警察来了，陈四就跑，警察一走，他又出现，警察也拿这种“感情纠纷”的无赖没什么好办法。

    这天晚上，秦雅加完班疲惫地回到家，刚走到楼道口，就被喝得醉醺醺的陈四一把拦住。

    “小雅……我的好小雅，你终于回来了……”陈四满身酒气地扑了过来。

    “你滚开！”秦雅惊恐地后退。

    “我不滚！”陈四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他把脸凑过来，狞笑着说道，“秦雅，老子不跟你装了！我给你指条明路！你不是缺钱吗？我认识几个大老板，他们有的是钱！只要你把他们伺候舒服了，别说一套房子，十套房子都买得起！怎么样？跟了我，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

    “你无耻！你做梦！”秦雅的眼中充满了屈辱和愤怒，她用尽力气挣扎，却根本挣脱不开。

    “做梦？我看是你他妈不清醒！”陈四被拒绝后，恼羞成怒，扬手就要一巴掌扇过去。

    而这一切，都被楼下那扇窗户后面的眼睛，看得清清楚楚。

    林默站在窗边，没有开灯，整个人都隐匿在黑暗里。

    楼道里秦雅的惊呼，陈四的污言秽语，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他能感觉到秦雅的恐惧和绝望，也能感觉到陈四那令人作呕的恶意。

    从陈四出现的第一天起，林默就已经察觉到了。

    他知道，这是程坤的报复。

    一条被逼到绝路的疯狗，终于亮出了它最卑劣、最肮脏的獠牙，而它咬向的，却是最无辜的人。

    林默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却仿佛有万年玄冰在凝结。

    一股冰冷刺骨的杀意，在他体内缓缓升腾，越来越重，越来越浓。

    他没有立刻冲出去。

    他在等。

    他在等一个让程坤和陈四，都彻底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机会。

    他眼神中的寒意，越来越重，重得仿佛能将整个夏夜的空气，都彻底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