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里，陈四那只扬起的、油腻的手掌，终究没有落下。

    并非他良心发现，而是一声突如其来的尖锐咳嗽声，从楼道拐角处传来。

    一个早睡的老大爷打开了房门，探出头来，不满地嘟囔了一句：“大半夜的吵什么吵，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陈四的动作一僵，眼中的凶光瞬间收敛，换上了一副醉醺醺的无辜模样，嘟囔道：“没……没事，跟我女朋友闹着玩呢……”

    他狠狠地瞪了秦雅一眼，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威胁道：“臭娘们，算你运气好！你给老子等着，老子有的是耐心跟你慢慢玩！”

    说完，他松开手，踉踉跄跄地转身下楼，嘴里还不停地咒骂着。

    秦雅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她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将脸埋在膝盖里，肩膀止不住地颤抖。屈辱、恐惧、无助，像潮水一样将她淹没。

    楼下，窗帘后的黑暗中，林默缓缓收回了目光。

    刚才那个咳嗽的老大爷，是他用一丝微不可查的灵力，刺激了对方的喉咙。

    他不能现在出手。

    在楼道里把陈四打一顿，很简单，但那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疯狗只会暂时退却，然后用更疯狂、更没有底线的方式反扑。

    程坤那条躲在暗处的毒蛇，也只会更换另一枚棋子。

    他要的，不是打草惊蛇，而是一网打尽。

    林默拿起手机，拨通了王胖子的电话。

    “喂，林哥！这么晚了，有什么指示？”电话那头传来王胖子精神十足的声音，他最近正为了“静心斋”的选址和装修忙得不亦乐乎。

    “胖子，帮我查个人。”林默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您说！保证给您查个底朝天！”

    “陈四，一个地痞流氓，以前在‘泥腿帮’混。我要他所有的资料，越详细越好。尤其是他最近在跟谁接触，欠了谁的钱。”

    “陈四？‘泥腿帮’的？”王胖子愣了一下，随即说道，“林哥，这孙子我好像有点印象，就是个烂赌鬼，成天在城西那片晃荡。行，您放心，最多半天，我把他的祖宗十八代都给您挖出来！”

    挂了电话，林默盘膝坐在床上，双目微阖，开始运转《长生诀》。

    冰冷的灵气在经脉中流转，将他心中那股因为秦雅的遭遇而升腾起的暴戾杀意，一点点压制、沉淀，最终化为一片不起波澜的寒潭。

    修仙者，当掌控自己的情绪，而不是被情绪所掌控。愤怒，可以是力量的源泉，但绝不能是蒙蔽心智的毒药。

    第二天中午，王胖子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声音里带着一丝凝重和惊讶。

    “林哥，查清楚了。这个陈四，简直就是个人渣中的极品！吃喝嫖赌，五毒俱全。最关键的是，他前段时间在城西的地下赌场欠了三十万的赌债，债主是狼哥！”

    “狼哥？”

    听到这个名字，林默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骤然闪过一道骇人的精光！

    这个名字，像一把生锈的刀，狠狠地刺入了他记忆的最深处。

    童年时那些饥饿、寒冷、以及拳打脚踢的画面，瞬间涌上心头。那个脸上带着刀疤，眼神如同恶狼一般的男人，是他童年噩梦的具象化。

    “对！就是那个狼哥！”王胖子继续说道，“不过奇怪的是，就在几天前，陈四突然把钱还上了，还清之后，他就开始像疯了一样去骚扰一个叫秦雅的女人。我找人打听了一下，那个秦雅，好像就是他的前女友。”

    林默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线索，全都串起来了。

    程坤找到了欠下巨额赌债的陈四，给了他一笔钱，让他去对付秦雅。而陈四的债主，恰好是狼哥。

    新仇，旧恨。

    程坤、陈四、狼哥……这些盘踞在江城阴暗角落里的垃圾、蛆虫，因为一个卑劣的计划，全都牵扯到了一起。

    “很好。”林默缓缓吐出两个字。

    “林哥，什么很好？”王胖子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说，这个机会很好。”林默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快意，“省得我一个一个去找了。这一次，就把这些垃圾，一次性清理干净。”

    电话那头的王胖子，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他能感觉到，林默的声音虽然平静，但那平静之下，却隐藏着足以掀翻整个江城的滔天怒火。

    “林哥，需要我做什么？”

    “你什么都不用做，看好店就行。”林默淡淡地说道，“接下来的事情，我亲自来。”

    挂断电话，林默站起身，走到了窗边。

    他看着楼上那扇紧闭的窗户，眼神中的冰冷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坚定。

    他知道，秦雅现在一定很害怕，很无助。

    是时候了。

    林默走上楼，敲响了秦雅的房门。

    “谁？”门内传来秦雅充满警惕和疲惫的声音。

    “秦雅姐，是我，林默。”

    门内沉默了片刻，随即传来锁芯转动的声音。门被拉开一道缝，秦雅憔悴的脸出现在门后，她看到是林默，眼中的警惕才稍稍放松了一些，但依旧充满了不安。

    “林默？你……有什么事吗？”

    “秦雅姐，我知道你最近的麻烦。”林默开门见山，语气平静而有力，“我能帮你解决。”

    秦雅的身体一颤，嘴唇动了动，最终化为一声苦笑：“解决？我报过警，没用的……他就是个无赖……”

    “对付无赖，不能用警察的方法。”林默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道，“我有我的方法。一个可以让他，还有他背后指使他的人，都从你的世界里永远消失的方法。”

    永远消失？

    秦雅被林默话语里的决绝给惊住了，她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还小几岁的年轻人，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秦雅姐，你相信我吗？”林默再次问道。

    秦雅看着林默的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深邃、平静，仿佛蕴藏着无尽的星辰。明明没有任何凶狠的表情，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力量和信服感。

    这些天来，她承受了太多的骚扰和压力，精神已经濒临崩溃。而此刻，林默这句简单的“相信我吗”，就像一道光，瞬间照进了她那片被阴霾笼罩的世界。

    鬼使神差地，她点了点头。

    “我信。”

    “很好。”林默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我需要你配合我演一场戏。”

    “演戏？”秦雅不解地看着他。

    “对。”林默的眼神变得深邃起来，“陈四不是想逼你就范，想让你去陪那些‘大老板’吗？那你就答应他。”

    “什么？！”秦雅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惊恐地后退了一步，“不！我做不到！我死也不会……”

    “秦雅姐，你听我说完。”林默的声音沉稳依旧，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我不是让你真的去，我只是让你假装答应。你告诉他，你被逼得走投无路，想通了，愿意跟他去‘赚钱’。然后，把你们约定的时间和地点，告诉我。”

    秦雅愣住了，她看着林默坚定的眼神，混乱的大脑似乎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她虽然完全不明白林默到底想干什么，但她能感觉到，林默不是在开玩笑。

    这个平时看起来有些神秘，但关键时刻总能给人安全感的年轻人，一定有他的计划。

    一种莫名的信任和依赖感，在她心底悄然滋生。

    她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看着林默，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我答应你。我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