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观山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到了极点。他没再说话，径直走进院子，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点上，一个人坐在那张破旧的石桌旁，一口接一口地抽着闷烟。

    院子里的气氛一下子跌到了冰点。

    石磊还在骂骂咧咧，马天工愁眉不展地来回踱步，而沈观山则像一尊石像，只有指间的烟雾缭绕不休。

    我被王老根扶到屋里躺下，透过那扇破了洞的窗户，看着沈观山紧锁的眉头和紧绷的侧脸，心里像被一块大石头压着，说不出的难受。

    如果不是为了救我，他们不会耽误这几天。如果不是我，他们或许早就进去了。是我，拖累了所有人。

    走阴婆那句“一场大祸”，又在我耳边响了起来。

    大病一场后，我身体虽然虚弱，但脑子却好像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清醒。那些在墓道里的细节，那些模糊的记忆，此刻都异常清晰。

    我躺在床上，一遍遍地回想我们进村以来的所有细节。忽然，王老根之前说过的话，像一道闪电划过我的脑海。

    他说他年轻时在山里迷路，看到过一个黑漆漆的大洞……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就再也压不下去了。

    我看着院子里依旧一筹莫展的三人，心里做了一个决定。我朝守在门口的王老根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小川，你还有哪里不舒服？”王老根赶紧凑了过来，小声问道。

    我从口袋里摸出几张被汗浸得有些潮湿的钞票，塞进他的手里。

    “王大爷，这你拿着。我想再问你点事，你一定要仔仔细细地想，一个字都不能错。”我的声音因为虚弱而有些沙哑，但语气却很严肃。

    王老根捏着手里的钱，有些手足无措：“哎哟，这可使不得……你有啥事就问，我保证把知道的都告诉你。”

    “你上次说，你年轻时在山里见过一个黑洞。”我盯着他的眼睛，“我想知道，你是在哪里看到的？那个地方，有没有什么特别的？”

    “这个……”王老根的眼神开始闪躲，支支吾吾起来，“就是……就是后山嘛，我那不是迷路了嘛，天又黑，记不清了……”

    “王大爷。”我加重了语气，“这件事对我们非常重要，甚至关系到人命。你再仔细想想，那个地方，到底有什么不一样？哪怕是一点点都行。”

    我的眼神似乎让他感到了压力，他搓着手，犹豫了半天，终于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压低了声音。

    “其实……其实那个地方，我们村里人一般都不去的。”他凑到我耳边，声音小得像蚊子叫，“那个地方，我们都管它叫‘黑风口’。”

    “黑风口？”我心中一动。

    “对！”王老根用力地点了点头，“因为那个山坳，邪门得很！不管外面有没有风，那口子上常年都刮着一股阴风，呜呜地响，夏天吹着都冻骨头！村里的老人都说，那是通往阴曹地府的口子，活人不能靠近！”

    我的心跳开始加速，追问道：“那那个洞呢？你看到的那个洞，是什么样子的？大不大？”

    “不大！不大！”王老根连连摆手，“所以我才说记不清了嘛！那洞口很小，黑漆漆的，就藏在一堆乱草后面。要不是当时那股阴风吹得我直哆嗦，我也发现不了。那洞口的样子……要我说……”

    他皱着眉头，努力地回忆着几十年前的场景，最后猛地一拍大腿。

    “我想起来了！那洞口不像是个门，倒像是个……像我们乡下房子上开的那个……通风口！”

    “通风口！”

    我顾不上身体的虚弱，一把推开房门，冲进了院子里。

    正在抽闷烟的沈观山猛地抬起头，马天工和石磊也停下了动作，三道目光齐刷刷地落在我身上。

    “小川，你怎么起来了？快回去躺着！”沈观山掐灭了烟，起身就要来扶我。

    “三叔！等一下！”我摆了摆手，喘了口气，将王老根刚刚说的话飞快地复述了一遍，“王大爷想起来了！他当年看到的那个洞，在一个叫‘黑风口’的地方，那里常年有阴风，而且那个洞口很小，不像门，像个通风口！”

    石磊闻言，撇了撇嘴，一脸的不信。

    “通风口？开什么玩笑。那老头子的话能信吗？我看他是年纪大了，脑子糊涂了。一个通风口能有多大，耗子洞吗？咱们还能从耗子洞钻进去不成？”

    “石磊！你闭嘴！”沈观山低喝一声，他没有理会石磊的抱怨，而是将目光转向了马天工，“老马，你怎么看？”

    马天工的脸上，此刻却是一种异样的光彩。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

    “通风口……通风口……”他来回踱了两步，像是想到了什么关键点，猛地一拍手，“错不了！一定是了！沈老板，我们这次可能真的找到路了！”

    “这话怎么说？”沈观山追问道。

    “你听我说！”马天工的语气里满是压抑不住的兴奋，“很多超大型的古代墓葬，尤其是王侯将相级别的，为了保证墓室内部的干燥和空气流通，防止壁画和陪葬品过快腐朽，都会设计一套极其复杂和隐秘的通风系统！这些通风道，我们行话叫‘气眼’或者‘风道’！”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了。

    “最关键的是，这些风道的设计，就是为了绕开主墓道里的各种杀人机关！你想想，谁会防着有人从一个只能钻进耗子的通风口进来？所以这些风道，往往能直接通到墓室的核心区域！如果王大爷说的那个洞口是真的，那我们这次就不是绝路，而是找到了一条捷径！”

    马天工的一番话，让院子里死寂的空气重新流动起来。石磊的嘴巴张了张，没再说什么。

    沈观山的眼中也重新燃起了光。

    “王大爷！”他转身朝屋里喊道，“麻烦你，现在就带我们去那个‘黑风口’！”

    王老根很快就领着我们出发了。

    那“黑风口”果然名不虚传，位置极其偏僻，在一个陡峭山坳的石壁后面。要不是有王老根带路，我们就算把这后山翻个底朝天，也绝对找不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