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大部队早就到了！就在黑水城遗址里！”沙驼子竹筒倒豆子一样，把所有事情都说了出来，“他们说，通往遗址核心区的几条路，他们都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你们去送死。他们算准了你们一定会走那几条路，所以才让我把你们引到相反的方向，让沙漠耗死你们，这样他们连一枪一弹都不用费。”

    马天工听得火冒三丈：“我操他姥姥的！这帮杂碎，心思真他娘的毒！”

    我心里也是一阵后怕。如果我们再晚一天发现，等到水和食物耗尽，真的被困死在那片绝地里，恐怕连尸首都找不到。

    出乎我意料的是，三叔听完，脸上不但没有丝毫慌张，嘴角反而勾起了一抹冰冷的笑意。

    “天罗地网……好一个天罗地网。”他低声自语，眼神里闪烁着一种算计的光芒，“他们以为把前门后门都堵死了，却不知道，真正的好猎手，从来不走寻常路。”

    他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沙驼子：“他们以为你一定会把我们带进黑戈壁，那也就是说，他们现在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黑水城遗址正面那几条路上，对不对？”

    “……对，对！”沙驼子忙不迭地回答。

    “很好。”三叔站起身，踱了两步，“既然他们把大门守得那么严实，那我们就给他们来个中心开花。老家伙，你在这片沙漠里混了一辈子，别告诉我，除了那几条人尽皆知的大路，你就不知道有别的法子能进到黑水城里去。”

    沙驼子的脸色瞬间变得比刚才还要难看，眼神躲闪，支支吾吾地说道：“没……没有了……那地方邪门，除了那几条路，别的都是死路……”

    “是吗？”三叔的语气陡然转厉，他从靴子里抽出那把军用匕首，蹲下身，将冰冷的刀锋贴在了沙驼子的脸上，“我的耐心是有限的。你带我们走一条他们想不到的活路，我们饶你一条狗命。你要是继续跟我耍花样，我现在就把你活埋在这里。你猜，是九龙会先找到你的尸体，还是沙漠里的秃鹫先把你啃干净？”

    冰冷的刀锋和三叔森然的话语，彻底击溃了沙驼子的心理防线。

    “有！有一条！”他几乎是尖叫了出来，“有一条路！但是那条路，跟送死也没什么区别！”

    “说！”

    “是……是古代留下来的坎儿井！”沙驼子语无伦次地说道，“黑水城当年就是靠地下水渠活下来的，城里城外，地下都跟蜘蛛网一样。有一口废井，能直接通到遗址地下的主水渠里！但是……但是那下面几十年没人走过了！很多地方都塌了，跟迷宫一样，而且里面全是毒蝎子、沙蛇！进去了，九死一生！”

    “九死一生，也比十死无生强。”三叔收起匕首，冷冷地说道，“现在，你带我们去那口井。记住，你的命，现在攥在我们手里。”

    在沙驼子的指引下，我们调转方向，又在沙漠里艰难地跋涉了一天一夜。终于，在一片被风沙侵蚀得只剩下断壁残垣的废墟前，我们停了下来。

    这里应该就是黑水城遗址的最外围了。

    沙驼子指着不远处一个几乎被黄沙掩埋了一半的圆形黑洞，颤声说道：“就……就是那里。那就是入口。”

    我们走过去，那是一口用砖石垒砌的古井，井口大部分已经被流沙堵住，只留下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狭小入口。探头往下看，里面黑漆漆的，深不见底，一股混合着泥土腥味和腐烂气息的阴冷空气从下面冒了上来。

    “胖子，把他捆结实了。”三叔吩咐道。

    马天工用登山绳将沙驼子捆得像个粽子，只留出两条腿可以勉强走路。

    “我先下去探路。”马天工检查了一下绳索，对我们说道，“小川，你跟在我后面。阿雅，你在中间。三叔，你身上有伤，和这个老王八蛋最后下来。”

    他把绳子的一头固定在一截断墙上，试了试牢固度，然后毫不犹豫地第一个滑了下去。

    很快，下面传来了他沉闷的声音：“安全！”

    我深吸了一口气，抓着绳子，也跟着滑了下去。井壁湿滑，布满了青苔。身体下降的瞬间，外面世界那种能把人烤熟的燥热被瞬间隔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阴冷潮湿。

    双脚落地的瞬间，一股陈腐的霉味混杂着沙土的气息，直冲我的鼻腔。

    “我操……”马天工打开狼眼手电，光柱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刺眼的光束，他震惊地骂了一声，“这他娘的是坎儿井？这老王八蛋是把咱们骗到哪家皇帝的陵寝里来了？”

    手电光所及之处，根本不是什么狭窄的地下水渠。我们正站在一条宽阔得足以容纳四驾马车并行的街道上。街道两旁，是一座座沉默的殿宇楼阁，飞檐斗拱，气势恢宏。虽然一切都覆盖着厚厚的灰尘，很多地方也已经坍塌，但依然能看出当年的辉煌。

    “这不是坎儿井，也不是皇陵。”三叔的声音在我们身后响起，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震撼，“这是一座城。一座被黄沙完完整整埋在地下的西夏皇城！”

    被捆着的沙驼子看到眼前的景象，吓得牙齿都在打颤：“我说过这里是死人的国度！是魔鬼住的地方！我们不该下来的！”

    没人理会他的哀嚎。我举着手电，照向旁边宫殿的墙壁。墙上绘着巨大的彩色壁画，画中人物穿着奇特的服饰，有的头戴高冠，面容肃穆，有的身披铠甲，手持战斧，背景是连绵的雪山和广袤的草原。

    “这建筑风格真够杂的。”我忍不住说道，“你看这斗拱，是中原的样式，但那边的雕像，又像是吐蕃的佛像。还有壁画上的人，一看就不是汉人。”

    “党项人本就是个融合了多个民族的族群。”三叔的声音有些虚弱，但思路依旧清晰，“他们信奉佛教，又常年和回鹘、吐蕃、大宋打交道，文化自然驳杂。能建起这样一座地下城，当年的西夏，国力远比史书上记载的要强盛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