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遗物
发布:2025-11-13 09:37 字数:2127 作者:孤独的落幕
“妈的,差点忘了这个累赘!”马天工骂了一声,抄起工兵铲,“走!救人!我们得活下去!不能让你三叔白死!”
我们三人强忍着巨大的悲痛,逆着不断上涨的水流,深一脚浅一脚地冲回祭坛。我用匕首飞快地砍断了绑着金算盘的绳子,他双腿一软,直接瘫在了地上。
“走……走不了了……都得死……我们都得死在这里……”他语无伦次地念叨着。
“死你妈个头!”马天工一巴掌扇在他脸上,直接把他扇懵了,“给老子站起来!想死等出去再死!现在给老子跑!”
我们一人架着他的一条胳膊,把他从地上拖起来,拼命地向着来时的方向跑去。
“快!那边要塌了!往左边!”马天工在我们前面开路,大声指挥着。
身后的城市在我们的视野里不断地崩塌,脚下的地面裂开一道道深不见底的口子,冰冷刺骨的海水已经淹到了我们的膝盖,每一步都变得无比艰难。
“我……我跑不动了……”金算盘哭喊着。
“闭嘴!不想被石头砸成肉酱就给老子跑快点!”我冲他吼道,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几乎是拖着他在水里狂奔。
我们就像是在和死神赛跑。
不知道跑了多久,就在我们快要绝望的时候,马天工指着前面,狂喜地大喊:“船!船还在!”
我们来时乘坐的那艘渔船,还完好无损地停在岸边,像是在等待我们归来的诺亚方舟。
我们四个人连滚带爬地冲上渔船,马天工一脚踹开驾驶室的门,第一时间扑了进去。
“快!快发动!洞口要关上了!”阿雅指着我们来时的那个巨大洞穴,它正在飞速地合拢,外面的光线越来越暗。
“妈的!给老子动起来啊!”马天工疯狂地扭动着钥匙,引擎发出一阵阵嘶哑的咳嗽声,却始终无法启动。
“快点啊!”我急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别催!老子比你更急!”马天工怒吼着,又试了一次。
“嗡——嗡——轰!”
引擎终于成功发动了。
在整座地下城市被海水彻底吞没的最后一刻,马天工将油门踩到了底,驾驶着渔船,如同一支离弦之箭,冲出了那个正在飞速闭合的、连接着两个世界的巨大洞穴。
渔船冲出海面的那一刻,巨大的水压差让船身猛地一震。我们回头望去,那个曾经吞噬了无数船只的恐怖“归墟”漩涡,已经彻底消失了。海面恢复了前所未有的平静,仿佛之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光怪陆离的噩梦。
我们四个人瘫软在甲板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带着咸腥味的新鲜空气。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失去三叔的巨大悲痛,交织在一起,堵在我们的胸口,让我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三叔死了。
为了清理门户,为了保护我,他用自己的生命,完成了他作为观山太保最后的救赎。
不知过了多久,我缓缓地坐起身,打开他留给我的那个小小的铁盒子。
盒子没有上锁。里面静静地躺着几本泛黄的线装书,封面上写着“观山指谜赋”、“寻龙诀”……这是“观山太保”所有的传承秘籍。在秘籍的上面,还压着一封早就写好了的信。
信封上,是三叔那熟悉的、龙飞凤舞的字迹——
“小川,亲启。”
我的手指颤抖着,几乎捏不住那张薄薄的信纸。
信上的字迹,一如三叔本人,潦草、张扬、力透纸背。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刀刻上去的,带着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匪气。
“臭小子: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老子估计已经下去陪你爹,还有老马他们喝酒吹牛逼了。别他妈哭丧着个脸,老子这辈子,值了。
我这一生,坑过人,骗过人,手上沾的血,比你吃过的盐都多。道上的人怕我,恨我,骂我是个不讲规矩的疯子。他们说的都对,老子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但我这辈子,干过一件最牛逼、最不后悔的事,那就是二十年前,把你从龙啸天那个疯子身边偷了出来。
你可能会恨我,瞒了你这么多年。恨吧,该恨。三叔对不起你。但我从来没把你当成复仇的工具,一次也没有。我就是自私,我就是想让你当我的亲侄子,就这么简单。
你是沈家的种,也是老子的种。你是我沈观山这辈子,最大的骄傲。
那些血海深仇,那些狗屁的观山太保的责任,都他妈让它们见鬼去吧。盒子里的东西,你想学就学,不想学就找个地方烧了,别让它成了你的枷锁。
答应三叔,好好活着。找个喜欢的姑娘,生一堆娃,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别再下那些鬼地方了,那不是人该待的地儿。
行了,老子也啰嗦完了。
以后没人给你擦屁股了,自己机灵点。
——你三叔,沈观山绝笔”
信纸上,有几处字迹被水渍浸染得模糊不清,我不知道那是三叔当年写信时落下的泪,还是此刻从我眼眶里滚落的。
“三叔……”
我再也忍不住,将那封信死死地按在胸口,整个人蜷缩在甲板上,像个迷路的孩子,失声痛哭。那些压抑在心底的悲伤、愤怒、迷茫,在这一刻,尽数决堤。
“哭吧,小川,哭出来痛快点。”马天工一屁股坐在我身边,他眼眶通红,声音沙哑地不像话,“你三叔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吗?他最见不得别人憋着。他要是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肯定得踹你两脚,骂你没出息。”
阿雅默默地递过来一块还算干净的布,轻声说:“沈川,他为你做了他能做的一切。他会希望你,好好活下去的。”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哽咽着,声音支离破碎,“可我……我还没来得及……我还没来得及好好叫他一声三叔……”
我们在那片海上整整漂流了三天,才看到一艘货轮的影子。
回到陆地后,我们住在一个南方小城的廉价旅馆里。
金算盘像是老了二十岁,他手里夹着烟,烟灰掉了半截都没发觉。
“我……我不干了。”他声音干涩地开口,“这次能捡回一条命,是我祖上积德。我这辈子赚的钱,够我下半辈子吃了。我不想再担惊受怕,不想再每天晚上做噩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