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算盘看向我和马天工，眼神里带着一丝恳求：“我知道我这条命是你们救的。我金算盘没什么本事，就是认识的人多，道上的渠道熟。这些东西，我全都交出来。你们想用也好，想卖也罢，随你们处置。我只有一个要求，让我走，让我回老家，安安稳稳地过几天日子。”

    马天工沉默着抽完了一整支烟，才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

    “老金，没人怪你。我们都一样，都累了。”他长长地吐出一口烟圈，看向我，“小川，你三叔的信你也看了。他不想让你再走他的老路。我也厌了这种刀口舔血的日子，不知道哪天就把命丢了。我寻思着，咱们从之前那些地方带出来的东西，挑一些不打眼的，开个古玩店。正儿八经地做生意，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你觉得呢？”

    我看着他，又看了看旁边一脸担忧的阿雅，最后目光落在了桌上那个装着观山太保传承的铁盒子上。

    “我不知道。”我摇了摇头，感觉心里空落落的，“三叔走了，我好像一下子就没了方向。让我……让我再想想。”

    金算盘走了，马天工把他送上了回老家的火车。旅馆房间里，只剩下我和阿雅。

    “你……你也该走了吧？”我坐在床边，声音有些干涩，“‘九龙会’倒了，你的族人也该从藏身的地方出来了。你应该回到他们身边去。”

    阿雅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帮我收拾着桌上散落的杂物，把那个铁盒子重新放好。

    “阿雅？”我忍不住又问了一遍，“你应该回去。那里才是你的家。”

    她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转过身，那双清澈的眼睛静静地看着我。

    “我的族人，他们派人联系过我了。”她轻声说，“他们现在很安全，正在重建家园。他们希望我能回去。”

    “那不就得了。”我的心猛地一沉，却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这是好事啊。你应该回去，你为我……为我们这些事，已经耽误得太久了。回到你的家人身边去吧。”

    “沈川。”她走到我面前，蹲了下来，仰头看着我，“你是在赶我走吗？”

    “我不是……”我避开她的目光，“我只是觉得，你应该有更好的生活。而不是跟着我这个……不知道未来在哪的人。”

    “我的家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她打断了我，语气轻柔却无比坚定，“寨子是生我养我的地方，但那里已经没有我的亲人了。经历了这么多事，我的家，早就不是那一座山，一片林子了。”

    她伸出手，轻轻地覆在我放在膝盖上的手背上，她的掌心很暖。

    “以前，我唱歌是为了安抚亡魂，是为了引导它们找到归宿。”她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但现在，我只想唱给你一个人听。沈川，你在这里，我的家就在这里。我哪儿也不去。”

    我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只是反手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我们之间，早已不需要再多说什么。所有的感情，都早已超越了普通的同伴，在一次次的生死考验中，刻进了彼此的骨血里。

    我接受了自己的身世，也放下了所有的仇恨。三叔留下的那些秘籍，我一本一本地看完了。我继承了他和观山太保所有的本事和知识，但我做了一个决定，一个他会希望我做的决定。

    这些知识，不应该再被用来撬开谁的坟墓，而应该被用来保护那些被埋藏的历史，不让它们再遭到破坏和亵渎。

    一年后，洛安城，西关古玩一条街。

    一家名为“观山雅筑”的古玩店，低调地开业了。

    “怎么样？小川，这块牌匾，我可是找了城里最好的老师傅写的！”马天工穿着一身崭新的暗红色唐装，挺着肚子，人模狗样地站在店门口，得意洋洋地对我说道，“看看我这身行头，以后别叫我老马，叫我马掌柜！”

    我被他这副样子逗笑了：“马掌柜，你这肚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唐装是租来的孕妇装呢。”

    “去你的！”他笑骂道，“老子这是富态！懂不懂？咱们现在是正经生意人，得有生意人的派头！”

    店里，金算盘正悠哉悠哉地躺在一张太师椅上，端着个紫砂壶，眯着眼睛喝茶。

    “我说老金，你这顾问当得也太清闲了吧？”马天工冲里面喊道，“好歹开业第一天，出来帮着招呼一下啊！”

    “招呼什么？现在谁还兴放鞭炮那一套。”金算盘眼皮都没抬，“你们把东西摆好就行了。这铺子的风水，我算过了，藏风聚气，是个能挣大钱的好地方。你们就等着数钱吧，别来烦我老人家喝茶。”

    我和阿雅站在店门口，看着那块崭新锃亮的牌匾，温暖的阳光洒在我们身上，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却又那么美好。

    “观山雅筑，”阿雅轻声念着这个名字，“为了纪念三叔，对吗？”

    “嗯。”我点了点头，“观山，是他的名号。雅筑，是我希望的，我们未来的生活。”

    马天工走过来，收起了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他拍了拍我的肩膀，看着牌匾，眼神里带着一丝怀念和伤感。

    “小川，三爷要是能看到今天，肯定会很高兴的。”他感慨道，“他斗了一辈子，争了一辈子，到头来，不就是想让你能像现在这样，安安稳稳地站在太阳底下吗。”

    我握紧了身边阿雅的手，看着远处洛安城那古老而又沧桑的城墙，在阳光下泛着金色的光晕，轻声说：“是啊，他一定看到了。”

    我的脖子上，挂着那块引发了所有故事的龙纹玉璧。在经历了归墟核心的能量洗礼之后，它上面所有诡异的纹路，包括那张若隐若现的人脸，都已经消失不见了。它变得温润而又通透，就像一块最普通的平安扣。

    日子似乎就这样稳定下来了，那些过往像是梦一般。

    ……

    “马掌柜，又一个上午过去了，您这开张了没有啊？”我从后院走出来，端着茶壶给自己续了点水，看着店里空荡荡的样子，忍不住调侃正在柜台后面拿个小刷子煞有介事地清理一个陶罐的马天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