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懂个屁！”马天工头也不抬，嘴里叼着烟，“我这叫‘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咱们铺子里的东西，都是有缘人才能请得走的。你以为是菜市场卖大白菜呢？再说了，上个礼拜那个山西来的煤老板，不是刚从我这儿收了个汉代的玉蝉吗？这个月的房租伙食费，不都齐活了？”

    “是是是，您说得都对。”我笑着摇了摇头，“那您继续等着您的有缘人，我回去看书了。有事叫我。”

    “去吧去吧，就知道当你的甩手掌柜。”马天工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整天就知道抱着你三叔那些破书啃，都快成书呆子了。有空多跟阿雅学学，你看看人家把后院弄得多好。”

    我笑了笑，没再接话。

    “观山雅筑”的生意，确实就跟马天工说的一样，不好不坏。凭着他那三寸不烂之舌和从祖上传下来的眼力劲，倒也真能忽悠……不，是结交到几个真正的买家，至少饿不死我们几个人。

    我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后院。三叔留下的那些古籍，简直就是一个巨大的宝库。里面包罗万象，从风水堪舆、机关阵法到金石玉器的鉴定，看得我常常忘了时间。我看得越多，就越是佩服三叔和观山太保这一脉的智慧与传承。

    阿雅在后院的角落里开辟了一块小小的药圃，种上了许多从她家乡带来的奇花异草。她总说洛安城的气候太干，但那些植物在她的照料下，却也把整个院子弄得生机勃勃。

    “又在看书？”阿雅端着一碗刚熬好的银耳羹走了过来，放到我面前的石桌上，“先歇歇眼睛，喝点东西润润嗓子。”

    “嗯。”我放下手里的书卷，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你种的那些草药，长得怎么样了？”

    “都挺好的。有几株已经可以入药了。”她在我身边坐下，帮我理了理有些乱的衣领，“倒是你，整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都快发霉了。马大哥说得对，你应该多出去走走。”

    “我不喜欢外面。”我握住她的手，“有书看，有你在，这里就挺好的。”

    就在这时，前堂传来马天工拔高了八度的声音。

    “哎哟！这位先生，您可真有眼光！我跟您说，这件战国的蜻蜓眼，可是我从一个老藏家手里费了好大劲才收回来的，您看这纹路，这包浆……”

    我和阿雅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笑意。看来，马掌柜的“有缘人”又上门了。

    平静的日子没过多久，麻烦就自己找上门了。

    那天下午，天气有些阴沉，店里没什么客人。我正在帮马天工整理货架，门口的风铃响了。

    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他大概五十岁上下，穿着一身剪裁考究的灰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边眼镜，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整个人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像是个大学教授。

    “先生您好，随便看看。”马天工立刻迎了上去，脸上堆起了职业性的笑容，“想看点什么？陶器、玉器、青铜器，我们这儿都有。”

    但那个男人却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一样，目光在店里扫了一圈，略过了那些货架上的古玩，直接就落在了我的身上。

    他径直穿过大堂，走到我面前，停下了脚步。

    “请问。”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显得很锐利，“你是沈川，沈观山的侄子吗？”

    我心里猛地咯噔一下，拿着鸡毛掸子的手下意识地攥紧了。我们来到洛安城之后，几乎从不向外人提起过去，更别说三叔的名号了。这个人是谁？他怎么会知道？

    “你找错人了。”我面无表情地回答，“我不认识什么沈观山。”

    “小川，这位先生是……”马天工也察觉到了不对劲，走过来挡在了我和那个男人中间，脸上的笑容已经不见了，“这位先生，你到底是谁？找我们有什么事？”

    “我没有恶意。”那个男人看着我，语气很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我知道你们想过平静的生活，不想再和过去扯上关系。但是，有些事情，不是想躲就能躲得开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的声音冷了下来，“如果你是来买东西的，我们欢迎。如果你是来胡说八道的，门在那边，请便。”

    “沈先生，你不用这么紧张。”男人似乎并不在意我的态度，他打开了手里的公文包，从里面拿出了一张照片，递到了我面前，“我来找你，是因为除了你，恐怕没人能认出这东西了。”

    我的目光落在了那张照片上。

    只看了一眼，我的瞳孔就骤然收缩。

    照片拍得很清晰，背景像是在一个考古发掘的现场。照片的主体，是一件刚刚出土的青铜器。

    那东西的造型非常奇特，像是一个祭祀用的面具，风格狞厉而又古朴。但真正让我浑身发冷的，是面具上面布满的那些诡异纹路。

    那种纹路，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它和我们在巴蜀腹地，在那棵通天神树上看到的纹路，一模一样！

    我的血在那一瞬间几乎凝固了。

    “你……”我死死地盯着那个戴金边眼镜的男人，声音发紧，“你到底是谁？这张照片，你是从哪弄来的？”

    “小川！”马天工一把将我拉到身后，他那原本还有些懒散的眼神瞬间变得警惕起来，像一头护崽的豹子，“这位先生，我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有什么目的。我们这里是正经的古玩店，不是你打听事的地方。现在，请你出去。”

    那个自称姓李的男人却异常镇定，他扶了扶眼镜，目光越过马天工的肩膀，依旧落在我身上。

    “沈先生，马先生，请不要误会。我先自我介绍一下。”他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个证件，递了过来，“我叫李援朝，国家文物局考古研究所的研究员。”

    马天工狐疑地接过证件看了看，上面的钢印和照片都做不了假。他把证件递给我，眉头皱得更紧了。

    “考古的？”马天工的语气没有丝毫缓和，“考古的找到我们这小铺子来干什么？我们这儿可没东西能入你们的法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