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的镇魂钉，之前的尸血苔，他都可以用“巧合”、“古代的特殊技术”来强行解释。

    但眼前这一幕，却像一只无形的大手，将他穷尽一生建立起来的、基于唯物主义和现代科学的世界观，狠狠地撕了个粉碎。

    “我错了……”宋景文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我研究了一辈子历史，一辈子文物，我以为我触摸到了真相……原来，我一直都只是个在门外徘徊的瞎子……一个自以为是的蠢货……”

    他想起了顾渊一次又一次的警告，想起了自己那副不屑一顾、嗤之以鼻的嘴脸。

    “他说得都对……他说不能开棺……他说有镇魂钉……他说会出事……”

    巨大的悔恨和恐惧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不是在后悔害死了那名安保，而是在恐惧这个他从未了解过的、真实而又残酷的世界。

    “封建迷信……呵呵……我才是最迷信的那个……迷信我那套可怜又可笑的科学……”

    而在另一侧的角落里，慕凝溪紧紧地用双手捂着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她的身体因为恐惧而剧烈地颤抖着，但一双美目却死死地盯着顾渊的背影，一刻也不敢移开。

    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每一次顾渊与那凶尸的利爪擦身而过，她的心脏都像是要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捏爆。

    “师兄……”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呼喊着这个称呼，“你一定不能有事……千万不能有事啊……”

    泪水早已模糊了她的视线，但她不敢去擦。她怕自己一眨眼，那个让她感到安心的身影就会被怪物撕碎。

    她既为顾渊此刻展现出的强大而感到一种莫名的骄傲和心安，又为他身处的险境而恐惧到几乎要窒息。

    “求求你……一定要小心……”

    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将所有的希望和担忧，都化作最卑微的祈祷。

    “师兄，只要你能平安无事……只要你能活下来……我……”

    她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她只知道，从这一刻起，这个男人的身影，已经深深地烙印在了她的灵魂深处，再也无法抹去。

    “吼——！”

    被顾渊戏耍般的攻击彻底激怒，那具咒炼凶尸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它放弃了所有章法，双臂如同两柄巨大的攻城锤，带着撕裂空气的厉风，疯狂地朝着顾渊砸来！

    “不好！它被激怒了！顾渊！快退！”慕承德看得心惊肉跳，忍不住大声提醒。

    “渊哥！小心啊！”许阳的声音也带上了一丝哭腔，但他手中的摄像机镜头，却依然死死地锁定着场中的一人一尸。

    然而，面对凶尸狂风暴雨般的攻击，顾渊的眼神却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平静，平静得如同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水。

    他在等。

    等一个一击必杀的机会。

    终于，在凶尸又一次势大力沉的挥爪落空，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一瞬间，顾渊那双冰冷的眸子里，精光爆射！

    就是现在！

    “他要干什么？！”萧然失声尖叫起来，“他怎么不退反进？他想被砸成肉泥吗？”

    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顾渊猛地欺身而上，整个人如同一道贴地的闪电，主动冲向了凶尸那庞大的身躯。

    就在他即将撞上凶尸的瞬间，他全身的骨骼发出了一阵令人牙酸的“咔咔”声响。他的身体以一个完全违背人体构造的、不可思议的角度猛地一缩，竟硬生生地从凶尸抬起的手臂与胸膛之间那狭窄的缝隙中，钻了进去！

    “缩骨功……”慕承德瞳孔骤缩，失声喃喃，“这……这是真正失传的古体术……”

    “我的妈呀……”杜飞扬已经彻底看傻了，连恐惧都忘记了，只是呆滞地重复着，“他……他不是人……他不是人……”

    成功切入凶尸怀里的顾渊，没有丝毫犹豫。他并指如剑，将体内所剩无几的力气毫无保留地灌注于指尖，用那招“玄金探穴指”，狠狠地戳向了自己先前早已探明的那处“伪丹”核心！

    “给我……破！”

    “噗！”

    一声沉闷的、如同利刃戳破皮革水袋的声响，在混乱的墓室中清晰可闻。

    顾渊的手指，毫无阻碍地没入了凶尸的胸膛。指尖传来的触感黏腻而湿滑，仿佛戳破了一个装满了滚烫粘稠液体的皮囊。

    一股灼热腥臭到极点的黑色液体，猛地从伤口处喷溅而出，浇了顾渊一身。

    “嗬……嗬……”

    那凶尸狂暴的动作猛地一僵，它低下头，用那双纯黑色的眼睛，似乎是难以置信地看了一眼自己胸口的窟窿。

    下一秒，一声凄厉到极点、完全不似任何生物能发出的哀嚎，从它的喉咙深处爆发出来！

    它庞大的身躯开始剧烈地颤抖，那身坚韧如鞣制皮革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干瘪、碳化，就像是被投入了炼钢炉的朽木。

    最终，在众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那具不可一世的咒炼凶尸，连一个完整的骨架都没能留下，就那么“哗啦”一声，彻底化为了一滩冒着滚滚黑烟、散发着令人作呕恶臭的粘稠黑水。

    “解……解决了？”

    “死了？那怪物……就这么死了？”

    “赢了……我们……我们活下来了！”

    短暂的死寂之后，劫后余生的狂喜在幸存者中爆发开来。

    然而，解决了凶尸的顾渊，也终于到了极限。

    长时间的高度精神紧张，以及透支身体施展古体术带来的巨大消耗，让他的大脑一阵阵地发晕。

    那股腥臭的黑水似乎还带着某种腐蚀性和毒性，皮肤接触到的地方传来火辣辣的刺痛感。

    他强撑着想站稳身体，但眼前却猛地一黑，整个世界都开始天旋地转。

    他最后看到的画面，是慕凝溪那张梨花带雨、写满了担忧和恐惧的俏脸，正不顾一切地向他跑来。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她带着撕裂般哭腔的尖叫：“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