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冲入泄洪通道的瞬间，顾渊感觉自己仿佛被一头狂暴的巨兽吞噬。

    震耳欲聋的轰鸣瞬间充满了他的耳朵，冰冷刺骨的海水裹挟着山崩般的力量，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这里没有光，没有方向，只有一片纯粹的、足以吞噬一切的黑暗与混乱。

    “凝溪？！”顾渊收紧手臂，将怀中的女孩死死护住，用自己的后背硬生生撞开一块迎面而来的碎石，“抓紧我！千万别松手！”

    他的声音刚出口，就被湍急的水流冲散。

    怀中的慕凝溪没有任何回应，柔软的身体在巨大的冲击下，像一片无助的浮萍。

    顾渊将那块“龙骨”晶石高高举起。

    柔和的白光瞬间刺破了黑暗，在他们周围撑开了一个直径不过两米的光罩。光罩之外，是奔腾咆哮的致命激流，无数锋利的碎石和扭曲的金属残骸在其中翻滚。光罩之内，水流却奇迹般地变得相对平稳，为他们提供了唯一的喘息之机。

    “呼……呼……”顾渊剧烈地喘息着，他看着前方被光芒照亮的、如同巨兽咽喉般狭窄曲折的通道，对怀里的人低语。

    “看到了吗？这就是那条‘生路’。听起来不错，对吧？”他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一些，但剧烈的颠簸让他的声音不住地颤抖，“别怕，我带你出去。我答应过你父亲。”

    一块人头大小的石块，带着尖锐的呼啸声，从侧面狠狠撞向慕凝溪的头部。

    “小心！”

    顾渊甚至来不及思考，猛地一个旋身，用自己的肩膀硬接了这一下。

    “呃！”一声闷哼，剧痛从肩胛骨传来，他感觉自己的骨头可能已经裂了。

    “该死的……这鬼地方，连块石头都这么不长眼。”他咬着牙，额头上冷汗直流，却依然紧紧抱着她，不让她受到半分冲击，“你最好快点醒过来，不然我一个人自言自语，会显得很蠢。”

    他将“辨气术”发挥到了极致，精神高度集中，感知着前方水流中每一丝细微的变化。

    “左边！水流不对劲，是个漩涡！”他对自己说，也是在对她说，“抱紧了！我们要冲过去！”

    他猛地蹬踏在粗糙的岩壁上，借力改变方向，身体如同离弦之箭，擦着那足以将人撕碎的漩涡边缘险之又险地掠过。

    可他还未来得及喘口气，后背就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一块尖锐的金属板，随着激流狠狠划过他的背脊。

    “嘶——！”

    温热的鲜血瞬间涌出，在冰冷的海水中迅速散开，又被冲刷得无影无踪。

    “没事……小伤……”他的声音已经带上了无法掩饰的虚弱，体力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流逝，“只是……有点疼。你别担心，很快……很快就到了。”

    他不知道自己冲出了多远，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在这片黑暗与狂暴之中，时间和空间都失去了意义。他只知道，绝不能停下，绝不能倒下。

    就在他感觉自己的意识都开始模糊的时候，他忽然感觉到，胸口的衣襟，被一只柔软的手，紧紧地抓住了。

    顾渊猛地一震，低头看去。

    只见慕凝溪依旧双眼紧闭，脸色苍白，但她的手，却在无意识中，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死死地攥着他的衣服。

    那是一种源于生命最深处的、对唯一的依靠的本能抓取。

    顾渊看着那只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的手，感受着那份隔着湿透的衣物传来的、微弱却坚定的力量，他那颗因失血和疲惫而快要停跳的心，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滚烫的岩浆。

    “……呵。”他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声音沙哑，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温柔。

    “你醒了？不，还没……”他将脸颊轻轻贴近她的额头，感受着她皮肤上不正常的冰冷，“没关系，这样就够了。”

    “抓紧了，慕凝溪。”

    “别松手，我不会让你死的。我发誓。”

    黑暗中，顾渊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他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一点点被冰冷的海水抽离，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吞咽着刀片。后背的伤口早已麻木，甚至感觉不到疼痛。

    “我快没力气了……慕凝溪……”他将嘴唇凑近怀中女孩冰冷的耳廓，用尽力气低语，“你再不醒，我就要睡着了……你可不能让我睡着……听到了吗？”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顾渊以为自己会和她一起被这永恒的黑暗吞噬时，他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光。

    他眨了眨满是血水的眼睛，以为是自己失血过多产生的幻觉。

    “光……？”他呆滞地看着前方，不确定地问怀里的人，“慕凝溪，你看到了吗？那是光吗？”

    那光点，没有消失。

    它正在缓慢地变大，变得清晰。

    “是出口……”顾渊那颗快要停跳的心脏，猛地被注入了一股滚烫的力量，“是出口！我没骗你吧……我们真的要出去了……”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双腿猛地蹬踏在粗糙的岩壁上，抱着慕凝溪，像一条濒死的鱼，奋力冲向那片代表着生的光芒。

    “最后一下……就一下……抓紧了！”

    “轰——！”

    身体仿佛冲破了一层无形的屏障，巨大的水压从身后猛地一推，将他们狠狠地抛了出去。

    刺眼的阳光瞬间穿透眼皮，让习惯了黑暗的顾渊几乎惨叫出声。

    “哗啦——！”

    他们冲破了水面。

    “咳！咳咳咳！”顾渊猛地呛了几口水，贪婪地呼吸着久违的、带着咸腥味的新鲜空气。

    顾渊费力地睁开眼，只见一艘白色的救援船正高速向他们驶来。

    “先生！你还好吗？能听到我说话吗？”几个穿着制服的救援人员从船上放下救生艇，飞快地向他靠近。

    顾渊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只是死死地抱着怀里的慕凝溪，不让她的脸沉入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