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无形的、不属于物质世界的、充满着无尽愤怒与混乱的精神咆哮，从马里亚纳海沟的最深处，猛然爆发！

    这股庞大到无法形容的、混乱的、邪恶的精神冲击，跨越了物理的距离，直接轰向了那个作为“矛尖”和引导坐标的、渺小的人类——顾渊！

    “噗！”

    甲板上，顾渊的身体猛地剧烈一震，一口鲜血，瞬间从他的嘴角溢了出来，染红了衣襟。

    他的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如纸。

    他不仅要引导和平衡着整个星球的能量洪流，更要以一己之力，用自己的精神和灵魂，去正面对抗一个来自宇宙深渊的、古神级别的恐怖精神冲击！

    这场同时在物质世界和精神世界进行的、关乎文明存亡的最终较量，在开始的第一秒，就瞬间进入了最惨烈的白热化！

    指挥中心内，气氛紧张到了极点。每一个人的心都悬在了嗓子眼，死死地盯着屏幕上那剧烈波动的能量曲线，以及甲板监控画面中，那个盘膝而坐、嘴角溢血却依旧稳如泰山的顾渊。

    而在这种令人窒息的氛围中，只有慕凝溪和宋景文，在承受着另一种同样巨大的精神压力。

    “魅影”留下的那句警告，如同魔咒一般，在他们脑海中疯狂地盘旋。

    “盖亚之心，亦是潘多拉之盒……牢笼的锁……”

    慕凝溪反复咀嚼着这句话，每一个字都像一颗沉重的铅球，砸在她的心上。一个模糊的、但却无比可怕的念头，如同乌云一般，在她脑海中逐渐汇集、成形。

    她猛地转身，冲到正紧张地盯着数据流的宋景文面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用一种急切到颤抖的声音问道：“景文！你告诉我！有没有一种可能……一种我们从未想过的可能！”

    “什么可能？”宋景文被她吓了一跳。

    “有没有可能，‘盖亚之心’当初的自我解体，并不仅仅是为了封印‘吞噬者’？”慕凝溪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它会不会……也是在封印它自己？！”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宋景文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手中的数据板都差点掉在地上。

    自我封印？

    这个疯狂的假设，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一扇他从未触及过的、通往真相的黑暗大门。

    “快！调出水晶档案馆里所有关于‘盖亚之心’的原始数据！最高权限！”宋景文几乎是吼出来的，他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快得出现了残影，“‘魅影’！立刻进行一次全新的模拟演算！演算的基础假设，就是——‘盖亚之心’，具有自我封印的主观意图！”

    超级计算机“魅影”的运算核心，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起来。

    海量的数据流，在主屏幕上疯狂地滚动、重组、推演。

    最终，一个全新的、令人不寒而栗的模拟结果，呈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看着那个结果，宋景文的脸色，瞬间变得比死人还要苍白，他感觉自己的血液，在这一刻都快要凝固了。

    “天……天哪……”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恐惧，“我们……我们都错了……”

    “到底怎么了？”许阳在通讯频道里焦急地大吼。

    宋景文抬起头，用一种近乎绝望的眼神看着慕凝溪，沙哑地说道：“凝溪，你猜对了。‘魅影’的警告，是真的。”

    “模型显示，‘盖亚之心’，作为一个来自地外宇宙的、纯粹的、共生的创造性生命体，它的核心程序里，根本没有我们人类所定义的‘善’与‘恶’的观念。”

    “它的唯一本能，就是与它所降临的行星进行融合，然后，按照它自己的生命蓝图，去改造这颗行星的整个生态系统，使其变得……‘更适合生命’。”

    “但是！”宋景文的声音陡然拔高，“这种改造，对于我们地球原有的、经过了数十亿年漫长演化才形成的、独一无二的生态系统来说，其本身，就是一种彻底的‘毁灭’和无情的‘覆盖’！”

    “它和‘吞噬者’，只不过是一个代表着极致的‘创造’，另一个代表着极致的‘毁灭’。但对于地球本身来说，它们……它们都是‘外来者’！”

    指挥中心内，死一般的寂静。每个人都感觉自己仿佛坠入了冰窟。

    宋景文看着屏幕上那已经汇集到顶点的、代表着“盖亚之心”能量的璀璨光团，得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陷入终极绝望的结论：“‘盖亚之心’化为地脉网络，形成封印，这既是封印‘吞噬者’的牢笼，同时，也是束缚它自己想要改造地球本能的——枷锁！”

    “我们的‘盖亚之矛’，如果真的按照原计划，摧毁了‘吞噬者’……那么，这股汇集起来的、庞大到无法想象的、最纯粹的‘盖亚之心’的本源能量，在失去了它唯一的‘敌人’和目标之后，很可能会……会直接开始执行它的核心本能——”

    “‘重启’整个地球的生态系统！”

    “我们将要面临的，不是被硅基生命所吞噬，而是被另一种神，进行彻底的——‘格式化’！”

    这个惊天动地的发现，让指挥中心里的所有人，都陷入了一个终极的、无解的电车难题。

    刺穿恶魔的心脏，同时也会亲手打开另一个神灵的牢笼。

    无论怎么选，人类的文明，似乎都已经注定了，将走向终结。

    ……

    就在宋景文和慕凝溪得出这个令人绝望的结论的同一时刻，甲板之上，作为力量核心的顾渊，也通过自己的方式，“看”到了同样的、令人战栗的未来。

    在与整个全球地脉网络的深度共鸣之中，他的意识，已经触及到了“盖亚之心”最本源的、那份浩瀚无垠的、没有丝毫善恶之分、只有纯粹的“创造”与“覆盖”本能的古老意志。

    他，明白了。

    “魅影”的警告，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