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诡宅初夜
发布:2025-11-13 09:41 字数:3148 作者:喝水不卡牙
2004年的秋天,江城的空气里湿气凝重。
陆沉把车停在郊区分局门口,掐了烟,推开车门。
他刚从“连环碎尸案”的专案组里退下来,身上那股洗不掉的血腥味仿佛已经浸透了皮肤,连同那份白纸黑字的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诊断书,一起被他塞进了档案袋里。
分局办公室里人不多,接待他的是个快退休的老民警,眼皮耷拉着,没什么精神。
“你就是市局调来的法医陆沉?”老民警推了推老花镜,上下打量着他。
“嗯,我来报到。”陆沉把调令递过去,声音有些沙哑。
“行,手续我给你办。”老民警接过文件,头也不抬地说,“住的地方找好了吗?咱们这儿可不比市里,偏得很。”
“还没,正准备找。”
“那你可得抓紧,这鬼天气,没个落脚的地方可不好受。”
陆沉点点头,没再多话。
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一个能让他睡个整觉,不会在半夜被噩梦惊醒的地方。远离市区,远离那些血淋淋的案发现场,是他唯一的诉求。
从中介所出来,一个姓王的瘦高中介搓着手,满脸堆笑地跟在他身边。
“陆先生,您这要求可真有点特别,又要绝对安静,又要独栋,租金预算还不能太高。”王中介为难地说,“这年头,哪有那么好的事儿啊。”
陆沉面无表情地看着车窗外不断后退的荒凉景象,淡淡地开口:“你直接说你手里有没有这样的房子。”
“有倒是有,就是……”王中介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似乎在斟酌用词,“就是那地方,有点说法。”
“什么说法?”陆沉的语气没有任何波澜,处理过十几具被肢解的尸体后,他对任何“说法”都提不起太大兴趣。
“槐荫路44号。”王中介压低了声音,“一栋老宅子,独门独院,绝对安静,因为根本没人敢往那儿凑。房东常年在国外,委托我们出租,租金……一个月三百。”
陆沉的眉毛微微挑了一下。三百块,在江城,这个价格连租个地下室的单间都不够。
“为什么这么便宜?”
“陆先生,不瞒您说,那宅子……不干净。”王中介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陆沉的脸色,“二十年前,那儿出过一桩悬案,柳家一家三口,一夜之间就那么没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从那以后,怪事就没断过,谁租谁倒霉,不是生病就是破产,后来就再也没人敢租了。”
陆沉听着,嘴角勾起一抹几乎看不见的弧度,那更像是一种疲惫的自嘲。
“不干净?有多不干净?比人心还脏吗?”
王中介被他这句话噎得一愣,半天没说出话来。他看不透眼前这个男人,明明年纪不大,眼神却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沉得让人心慌。
“我……我就是跟您提个醒。”
“就这儿吧,带我去看看。”陆沉直接做了决定。
车子在一条长满槐树的土路尽头停下。槐荫路44号,一栋青砖灰瓦的两层小楼,被半人高的杂草包围着,锈迹斑斑的铁门上爬满了暗绿色的藤蔓,门牌上的“44”两个数字,其中一个“4”已经摇摇欲坠。
“就是这儿了。”王中介停在门口,似乎不太愿意再往前走,“钥匙在这儿,您自己进去看吧,决定了给我打电话就行。”
陆沉接过那串冰凉的钥匙,没理会中介的闪躲,径直走向铁门。
“陆先生,您真不怵?”王中介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和鬼比起来,我更怕活人。”陆沉头也不回地说道,将钥匙插进锁孔,用力一拧。
“咯吱——”一声刺耳的摩擦声后,铁门被推开。院子里的荒草几乎要将石板路完全淹没,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雨水浸泡植物的腐朽气味。
陆沉踏进院子,身后的铁门像是被风吹动,缓缓地关上了。他没在意,径直走向正屋。屋门没有锁,虚掩着。他推门而入,一股陈年的灰尘气息呛得他咳嗽了两声。
屋内的家具都用白布盖着,光线从蒙尘的窗户里透进来,在空气中照出无数飞舞的尘埃。一切都静得可怕,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响。
就在他走到客厅中央时,角落的柜子上,一个蒙着厚厚灰尘的黄铜八音盒,在没有任何人触碰的情况下,突然自己转动了起来。
一阵有些跑调的、叮叮咚咚的旋律幽幽地飘了出来。
是《茉莉花》。
陆沉的脚步顿住了。他缓缓转过身,目光锁定在那个八音盒上。他走过去,仔细检查了一遍,发条是松的,没有任何外力作用的痕迹。他皱了皱眉,最终只将其归结为老旧机械的偶然故障。
他掏出手机,拨通了王中介的电话。
“房子我要了,合同你现在带过来。”
“啊?陆先生,您……您不再考虑考虑?”电话那头的王中介显然很惊讶。
“不用了,就这儿。”
签完合同,送走王中介,天色已经完全黑了。陆沉没有开灯,就着从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天光,将自己简单的行李搬了进来。他不想去收拾别的房间,直接选了二楼的主卧。
在整理衣物时,他的手指无意中划过墙壁,摸到了一处凹凸不平的地方。墙上贴着一层淡黄色的老式墙纸,已经多处起泡卷边。他凑近了看,发现那处不平整的墙纸下面,似乎透出了一些痕迹。
职业的敏感让他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他走到墙边,用指甲小心地撕开墙纸的一角。随着“刺啦”一声,一块墙纸被揭了下来,露出了下面斑驳的墙灰。
墙灰上,有一些用利器刻下的划痕,很浅,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陆沉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光束照在上面,那些刻痕清晰了一些。它们看起来像是一道道计数的竖线,每四道竖线,就用一道横线划过,像是某种日期的记录。
他刚想再撕开一些墙纸看得更清楚些,客厅里那台老旧的落地挂钟突然“当!当!当!”地响了起来。
钟声沉闷而悠长,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突兀。
陆沉看了一眼手机,午夜零点,不多不少,正好十二下。
可诡异的事情紧接着发生了。钟声落下的那一刻,挂钟的指针非但没有停下,反而开始以一种极不正常的速度飞快地倒转起来!时针和分针像是失控的螺旋桨,呼呼地逆向旋转,发出“咔咔”的轻微声响。
陆沉立刻从卧室冲了出来,站在客厅里,死死地盯着那台挂钟。
指针最终停了下来,时针指向三,分针指向十二。
凌晨三点。
就在指针停住的瞬间,一股冰冷到刺骨的阴风毫无征兆地从四面八方灌满了整个屋子,窗户明明都关着,那风却像是能穿透墙壁一样,吹得盖着家具的白布猎猎作响。
陆沉感到自己的后颈猛地一凉,紧接着,一只无形的手死死地扼住了他的喉咙!
强烈的窒息感瞬间攫住了他。他无法呼吸,空气被完全隔绝,肺部传来火烧火燎的剧痛。他本能地用双手去抓自己的脖子,却什么也抓不到,只能摸到自己冰冷的皮肤。
他的脸因为缺氧而涨得通红,眼球向外凸出,布满了血丝。他想呼救,却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
与此同时,一个女人凄厉而绝望的哭泣声,直接在他耳边响了起来。那哭声充满了无尽的悲伤和怨恨,像是从地狱深处传来,每一个音节都像一根冰冷的针,狠狠扎进他的大脑。
陆-沉拼命挣扎,双腿乱蹬,身体因为剧烈的痉挛而撞倒了旁边的椅子。他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飞速流失,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地笼罩着他。
就在他以为自己真的要死在这个诡异的宅子里时,口袋里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下。
屏幕上显示的时间,从00:00跳到了00:01。
只是一分钟的跳转,那只扼住他喉咙的无形之手却骤然松开了。灌满屋子的阴风和那凄厉的哭声,也在同一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咳……咳咳咳!”
陆沉瘫倒在地,像一条离了水的鱼,捂着喉咙,拼命地、贪婪地呼吸着冰冷的空气。剧烈的咳嗽让他几乎要把肺都咳出来,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流。
过了好几分钟,他才缓过劲来。冷汗已经湿透了他的后背,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他撑着地板坐起来,惊疑不定的目光,缓缓地、一寸一寸地移向那台恢复了平静的落地挂钟。
一切都好像是一场幻觉。
但喉咙上残存的痛感和刚才那种濒死的窒息感,都在提醒他,那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他的视线最终锁定在了挂钟那停止摆动的黄铜钟摆上。作为一个法医,他对任何细微的异常都有着超乎常人的观察力。
就在钟摆的最下端,似乎粘着一点什么东西。
陆沉挣扎着站起身,一步步挪了过去。他打开挂钟的玻璃门,凑近了仔细看。
那是一小块暗红色的、已经干涸的纤维状物质,很小,如果不是刻意观察,根本不会被发现。
陆沉的瞳孔猛地一缩。他伸出微微颤抖的手,用随身携带的镊子,小心翼翼地将那块纤维夹了下来,放进了一个证物袋里。
这东西,太像干掉的血迹浸染过的织物纤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