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的话像一盆冰水，从头到脚浇熄了陆沉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客厅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墙上那台老挂钟“滴答、滴答”的声音，像是在为他所剩无几的生命倒计时。

    沈舟看看脸色惨白的陆沉，又看看一脸凝重的苏念，紧张地咽了口唾沫：“那个……索魂线，真的假的？陆法医，你别被她吓住了，说不定就是一种罕见的皮肤病，或者心理暗示什么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连自己都觉得没什么底气。

    陆沉抬起头，目光扫过两人，最终落在了自己手腕那条若有若无的黑线上。他的理智还在疯狂地抗拒着这一切，试图用已知的医学知识来解释，可身体的真实感受，昨晚那濒死的窒息感，却像一个无情的巴掌，将他所有的科学理论都打得粉碎。

    “我信不信，现在还重要吗？”陆沉的声音沙哑得厉害，“重要的是，我出不去这个院子。而且，昨晚的感觉，不是幻觉。”

    他是一个法医，最相信的就是证据。现在，他自己的身体，成了最直接的证据。

    苏念收起了罗盘，表情严肃地看着他：“你现在信了就好。我本来只是想来蹭个热度，没想到碰上个这么棘手的。算你运气好，也算我倒霉。既然撞上了，我就不能不管。”

    “你……你有什么办法？”沈舟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切地问道。

    “办法谈不上，只能试试看能不能保住他的命，撑到第七天。”苏念的表情并不轻松，“柳清鸢的怨气太重，已经和这栋宅子融为一体了。硬碰硬，我们三个都得死在这儿。”

    夜色渐深，窗外的槐树在风中摇曳，影子投在窗户上，张牙舞爪。屋子里的空气像是凝固了，闷得人喘不过气。

    三人谁也没有离开客厅，决定共同面对即将到来的危机。

    “既然要面对，总得留下点什么。”沈舟从他的大帆布包里掏出了一堆设备，一台小型的摄像机和一支专业的录音笔，“陆法医，我不懂那些玄乎的东西，但我信看得见、听得着的东西。我把这些架设好，如果真有什么超自然现象，总能捕捉到一点证据。”

    他选了个能拍到客厅全景和楼梯口的角落，熟练地架好了三脚架，调整着摄像机的角度。

    陆沉看着他忙碌，没有阻止。作为法医，他也同样需要证据，无论那证据是科学的，还是……超自然的。

    另一边，苏念则从她的小包里拿出一个红布袋，倒出一些暗红色的粉末。她用手指蘸着粉末，就在客厅中央的地板上，一丝不苟地画起了一个奇怪的图形，看起来像个阵法。

    “这是朱砂，至阳之物，能暂时隔绝阴气。”苏念一边画，一边头也不抬地解释道，“待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你们两个都绝对不能踏出这个圈子。至于你，”她抬眼看向陆沉，“你就是阴气的目标，这个阵法对你作用不大，只能稍微护住你的心脉，让你不至于立刻毙命。”

    她的口中还念念有词，念着一些陆沉完全听不懂的音节。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墙上挂钟的指针，正不紧不慢地朝着午夜零点移动。

    当三根指针重合的瞬间，整个屋子里的灯光“滋啦”一声，闪烁了一下。

    来了！

    三人的心同时提到了嗓子眼。

    陆沉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那台挂钟上。他看着那根秒针，一格，一格，坚定地走着。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当时针和分针，稳稳地停在三点零五分的位置时，那根一直在走动的秒针，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样，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然后，戛然而止。

    三点零五分！

    果然如苏念所言，比昨晚的三点三十三分，停得更早了！

    几乎在钟声停摆的同一时间，一股阴冷的寒风凭空在密闭的客厅里刮起，吹得人汗毛倒竖。

    紧接着，那股熟悉的、令人绝望的窒息感，再次扼住了陆沉的喉咙！

    这一次，比昨晚和今天早上在路口时，要猛烈十倍不止！

    陆沉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整个人就从沙发上滑了下来，痛苦地蜷缩在地上。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一辆卡车迎面撞上，胸口仿佛压着一块千斤巨石，每一根肋骨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似乎下一秒就要被这股无形的力量彻底压断。

    “陆法医！”沈舟惊叫一声，下意识地就想冲出阵法去扶他。

    “别动！”苏念厉声喝止了他，她自己也盘腿坐在阵法中央，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嘴唇发白，“你出去就是送死！稳住心神，别让它找到可乘之机！”

    陆沉的意识开始模糊，眼前阵阵发黑。他痛苦地张着嘴，却吸不进一丝空气，肺部火烧火燎。就在他感觉自己快要死掉的时候，他的眼角余光，瞥见了二楼的楼梯口。

    那里，不知何时，站着一个模糊的身影。

    那是一个穿着白色睡裙的女人，长发湿漉漉地披散在肩上，遮住了大半张脸，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在地板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

    她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黑暗里，虽然看不清她的脸，但陆沉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从她身上散发出的、那股足以冻结灵魂的无尽怨恨。

    那身影只是一闪而过，快得像个幻觉。

    与此同时，沈舟架设在一旁的录音设备里，突然传出一阵刺耳的电流噪音，那声音尖锐得像是有人用指甲在刮玻璃，让人头皮发麻。

    “噗！”

    阵法中央的苏念，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瞬间变得像金纸一样。

    “不行……它的怨气太强了……”苏念的声音因为痛苦而颤抖，她艰难地转过头，看着地上已经开始抽搐的陆沉，“陆沉！咬破你的指尖！快！用你的阳血……滴一滴到我的罗盘上！”

    陆沉的意识已经涣散，他几乎听不清苏念在说什么。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自己的右手食指塞进嘴里，狠狠一咬！

    剧痛和血腥味让他瞬间清醒了一丝。他挣扎着，将渗出鲜血的指尖，艰难地按在了苏念递过来的那个古朴罗盘上。

    一滴殷红的血珠，滴落在罗盘的中央。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那滴血像是被盘面吸收了一样，瞬间消失不见。紧接着，整个罗盘发出一阵柔和的微光，盘面上那些看不懂的符号仿佛活了过来，缓缓流转。

    也就在这一刻，那股扼住陆沉喉咙、碾压他胸膛的恐怖力量，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了。

    “咳……咳咳咳！”

    新鲜的空气涌入肺里，陆沉跪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贪婪地呼吸着，仿佛要把这辈子缺的氧气都补回来。

    危机，暂时解除了。

    客厅里又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那场生死搏杀从未发生过。

    “我……我还活着……”陆沉瘫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你差点就死了。”苏念擦掉嘴角的血迹，虚弱地靠在沙发上。

    “录……录下来了吗？”沈舟的声音带着颤音，他连滚带爬地冲到自己的设备前，先是看了一眼摄像机。

    “该死！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屏幕里，除了噪点，什么画面都没留下。

    他不甘心地拿起录音笔，戴上了监听耳机。

    刚听了几秒，他的脸色就变了，变得比刚才的苏念还要惨白。

    “怎么了？录到了什么？”陆沉撑着地，勉强坐了起来。

    沈舟猛地摘下耳机，像是听到了什么世界上最恐怖的声音，他看着陆沉和苏念，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有……有声音……除了我们的呼吸声和电流声……还有……还有一段音乐……”

    “什么音乐？”苏念皱眉问道。

    沈舟的目光里充满了恐惧，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茉莉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