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卧室里，刺耳的白噪音已经停止，但陆沉的耳边依旧嗡嗡作响。他坐在床沿，后背的衣服被冷汗彻底浸湿，紧紧地贴在皮肤上，又冷又黏。刚才那种濒死的窒息感，还残留在他的胸腔里，让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你他妈的差点就交代在这儿了！”沈舟关掉录音笔，快步走过来，拍了拍陆沉的肩膀，手掌传来的温度让他稍微回过神来，“感觉怎么样？还能喘气不？”

    “还活着。”陆沉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他咽了口唾沫，喉咙里还是一片干涩，“那东西……太真实了。八音盒，血字，还有那两个畜生的笑声……就像电影一样，在我脑子里放了一遍。”

    柳清念（苏念）走到床边，她的手掌上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她蹲下身，仔细地查看了一下地板，又看了看陆沉，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那不是幻觉。”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是我姐姐的怨念在利用那个八音盒作为媒介，把她死前最深的恐惧和怨恨，投射给了你。她想告诉你，她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

    “用八音盒当媒介？”沈舟皱起了眉，“这玩意儿还能当Wi-Fi用？”

    “万物皆有灵，特别是承载了强烈情感的物品。”柳清念站起身，目光扫过这间充满了悲伤气息的房间，“那个八音盒，对我姐姐来说，一定有特殊的意义。它既是她和顾明远爱情的见证，也成了她死亡的丧钟。所以，她的怨念才会附着在上面，成为诅咒的核心。”

    陆沉慢慢地站了起来，虽然腿还有些发软，但他的眼神却重新变得锐利。恐惧过后，是滔天的愤怒。

    “证据……”他低声说，“她是在给我们看证据。那个‘冤’字，那两个人的笑声，还有那个八-音盒本身……这都是线索。”

    “没错！”沈舟一拍大腿，整个人又恢复了那种打了鸡血的状态，“鬼有人抓，案子也得人来破！既然知道了这八音盒是关键，那我们就得把那对狗男女的底裤都给扒出来！”

    三人回到了楼下客厅。惊魂一夜过去，天边已经开始泛起鱼肚白，但宅子里的阴冷却没有丝毫减退。

    沈舟二话不说，再次打开了他的笔记本电脑，手指在键盘上敲得噼啪作响。

    “我接着查‘卉远贸易’。”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屏幕，头也不抬地说道，“昨晚我们只查到他们注册了公司，现在我要看看，这二十年，他们都干了些什么。”

    随着他的搜索，越来越多的信息被挖掘了出来。

    “我操……”沈舟突然爆了句粗口，身体猛地向后靠在沙发上，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怎么了？”陆沉和柳清念立刻凑了过去。

    “你们自己看。”沈舟指着屏幕，“那个小小的‘卉远贸易’，早就不是贸易公司了。它现在叫‘卉远集团’，业务遍布地产、金融、海外投资……已经是个不折不扣的商业帝国了！”

    屏幕上，卉远集团的官方网站做得气派非凡，各种光鲜亮丽的宣传照片和商业成就，看得人眼花缭乱。而在集团管理层的介绍页面，一张保养得宜、气质雍容的女人照片，被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

    “董事长，方卉。”沈舟一字一顿地念出照片下面的名字和头衔，语气里充满了嘲讽，“看看这张脸，谁能想到二十年前，她只是个偷窃闺蜜丈夫、谋财害命的秘书？这二十年，她踩着柳清鸢的尸骨和财产，过得可真是风生水起啊！”

    柳清念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张照片上，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照片上的方卉，笑得自信而优雅，那份从容，仿佛是在嘲笑着那个被她害死的、曾经最信任她的闺蜜。

    “顾明远呢？”陆沉敏锐地问道，“他是创始人之一，现在在集团里是什么职位？”

    “奇怪的就在这儿。”沈舟快速地滚动着鼠标，在网页里不断地搜索，“集团的高管名单里，根本没有顾明远这个人。我再查查股东信息……有了。”

    他调出了一份集团的公开股东信息表，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看了三遍。

    “没有。”沈舟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疑惑，“最大的股东就是方卉本人，占了百分之六十的股份，剩下的都是一些投资机构和其他散户。顾明远的名字，在几年前，就从公司的股东名单里彻底消失了。”

    “消失了？”陆沉皱起了眉，“什么意思？被踢出局了？还是……死了？”

    “这就有意思了。”沈舟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狗男女内讧了？还是说，这个方卉比我们想象的还要狠，连自己的同伙都给解决了？”

    这个新的发现，让案情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但沈舟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他知道，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能给二十年前那桩命案定罪的铁证。

    他没有关闭集团的网站，而是另开了一个搜索页面，开始在陈旧的新闻数据库里，搜索二十年前，与顾明远相关的一切信息。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窗外的天色越来越亮。

    “等等……等等！”沈舟的眼睛突然亮了，他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的哥伦布，猛地坐直了身体，“我找到了一个东西！”

    他指着屏幕上的一篇旧新闻报道，那是一篇关于江城本地企业家参加上海商业论坛的报道，发布日期，是1984年的10月16日，也就是柳清鸢遇害后的第二天。

    “你们看这里。”沈舟将其中一段文字放大，“报道里提到了顾明远，说他作为江城新兴科研企业的代表，也参加了这次会议。这应该就是他用来制造不在场证明的那次出差。”

    “这能说明什么？”陆沉问。

    “别急，看后面。”沈舟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狡猾的笑容，“这篇报道后面，附了一段对与会者的采访。其中一个跟顾明远有生意往来的香港商人，在接受采访的时候，无意中提了一句。”

    他清了清嗓子，模仿着港商的口吻，念道：“‘顾先生本来约了我十四号晚上一起吃饭的，大家谈谈合作嘛。结果他临时说身体不舒服，就没来。整个会议期间，我都没有见到他本人，还以为他提前回去了。’”

    念完，沈舟猛地一拍桌子！

    “十四号晚上！柳清鸢遇害的那个晚上！顾明远声称自己在上海开会，可他的生意伙伴却说，根本没见到他的人！”

    陆沉的眼睛瞬间瞪大了，他立刻明白了这意味着什么。

    “不在场证明……”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这是他最关键的不在场证明！如果这个证明是假的，那他就有重大的作案嫌疑！”

    “何止是嫌疑！”沈舟兴奋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这就是致命的破绽！只要我们能证明，他十四号晚上根本不在上海，而是在江城，那他就是板上钉钉的凶手！”

    “可怎么证明？”柳清念急切地问，“都过去二十年了。”

    “二十年又怎么样？”沈舟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脸上充满了自信，“只要他回来过，就一定会留下痕迹！飞机那时候还不普及，从上海回江城，最快的方式就是坐火车！”

    他迅速地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老张吗？我，沈舟。”电话一接通，他便开门见山地说道，“帮我查个东西，急事，人命关天！”

    电话那头似乎在问是什么事。

    “对，二十年前的档案！”沈舟的语速极快，“江城火车站，1984年10月14号晚上，所有从上海方向过来的旅客记录！我知道难，你想想办法！用什么关系都行！只要找到一个叫‘顾明远’的名字，我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