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布满灰尘的窗户，在客厅里投下几道斑驳的光柱，却驱不散这栋宅子里浸入骨髓的阴冷。

    沈舟焦躁地在客厅里来回踱步，时不时看一眼手机，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老张搞什么鬼，查个二十年前的破记录而已，怎么比登天还难？”

    陆沉靠在沙发上，脸色依旧苍白。昨晚的经历让他到现在还心有余悸，胸口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沉闷感。他看着坐在一旁，沉默不语的柳清念（苏念），她正用一块布，小心翼翼地擦拭着那本从铁盒里取出的日记，仿佛在擦拭一件绝世珍宝。

    “光等着不是办法。”陆沉终于开口，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我们不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沈舟的朋友身上。”

    沈舟停下脚步，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那还能怎么办？总不能现在就冲到卉远集团，指着方卉的鼻子说‘你就是凶手’吧？人家不把我们当神经病才怪。”

    “我的意思是，我们应该再勘查一遍这栋宅子。”陆沉的目光扫过这间充满了陈旧气息的客厅，“昨晚的经历提醒了我，我姐姐……你姐姐的怨念，其实一直在试图向我们传递信息。日记，八音盒，血字……这些都不是无的放矢。这里一定还有她生前留下的，其他的东西。”

    柳清念擦拭日记的手停顿了一下，她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微光。

    “你说得对。”她的声音依旧沙哑，但多了一丝决断，“我能感觉到，这栋宅子里，属于我姐姐的气息，最浓重的地方，除了后院的槐树下，就是她的卧室。我们再去看看。”

    三人再次走上了二楼，回到了那间让他们经历了生死一瞬的主卧室。

    经过昨晚的“镇魂阵”和高频噪音的冲击，房间里的怨气似乎消散了不少，但那种悲伤和绝望的氛围，却像是刻进了墙壁里，丝毫未减。

    “从哪里开始？”沈舟环顾四周，房间里陈设简单，除了床和衣柜，最显眼的就是靠窗的那张欧式梳妆台。

    柳清念没有回答，她径直走向了那张梳妆台。她伸出手，指尖轻轻地划过蒙尘的台面，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抚摸情人的脸颊。

    “就是这里。”她闭上眼睛，轻声说道，“我能感觉到……这里有她最强烈的情绪残留。有爱，有期待，但更多的是……背叛和痛苦。”

    陆沉和沈舟对视一眼，都走上前去。

    陆沉戴上手套，开始仔细地检查这张梳妆台。他拉开每一个抽屉，里面空空如也，只有一股淡淡的、混合着香粉和木头腐朽的气味。

    “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沈舟敲了敲梳妆台的侧板，发出了沉闷的“梆梆”声，“都是实木的，不像有夹层的样子。”

    “别急。”陆沉的目光，落在了梳妆台最下方一个抽屉的底板上。他伸出手，用指关节在底板的不同位置轻轻叩击。

    “咚、咚、咚……”声音都很沉闷。

    但当他敲到最靠里的一个角落时，发出的声音却略有不同，带着一丝空洞的回响。

    “这里！”陆沉的眼睛一亮。

    他小心翼翼地将整个抽屉抽了出来，翻转过来。在沈舟用手机电筒的照射下，他们清楚地看到，抽屉底板的那个角落，有一条极其细微的接缝。如果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发现。

    陆沉从法医箱里取出一把薄薄的金属探针，顺着那条接缝，轻轻地往里一撬。

    “咔哒。”

    一声轻响，那块底板竟然向上弹起了一小块，露出了下面的一个扁平的暗格。

    “我靠，还真有！”沈舟忍不住惊叹道，“这柳清鸢，心思够缜密的啊！”

    陆沉将手伸进暗格，从里面取出了一个用油纸包裹着的、画板大小的方形物品。

    他将东西平放在梳妆台上，小心翼翼地揭开层层包裹的油纸。

    里面，是一张用画框裱起来的肖像画。

    画上的人，正是柳清鸢。

    画中的她，坐在窗边，穿着一件淡蓝色的连衣裙，微笑着看向远方。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的长发上，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她的眼神温柔娴静，气质如兰，和昨晚那个怨气冲天、流着血泪的怨灵，判若两人。

    “姐姐……”柳清念看着画中的人，眼圈瞬间就红了。这才是她记忆中，那个温柔善良、才华横溢的姐姐。

    陆沉拿起画框，入手感觉有些分量。他习惯性地将画框翻了过来，想看看背后的材质。

    然而，当他看到画板背面的景象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画板的背面，并没有裱上衬纸，而是裸露着粗糙的木质纤维。就在这片木板上，用铅笔，画着一幅素描特写。

    画的不是人脸，也不是风景，而是一只男人的手腕。

    画功非常精湛，手腕的肌肉线条、皮肤的纹理都清晰可见。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在手腕的内侧，有一道非常独特的、如同弯月一般的疤痕。

    在疤痕素描的旁边，还用铅笔标注了一行小字。

    “1984年10月14日。”

    案发当天！

    “这是……”陆沉的心脏猛地一跳。

    “这是我姐姐的笔迹！”柳清念看到那道疤痕和日期，情绪瞬间激动起来，她指着那幅素描，声音都有些变调了，“我姐姐从小就喜欢画画，尤其是速写！她说，画画能帮她记住最重要的细节！她不会无缘无故画一只手腕，更不会特意标注上日期！这个疤痕……这个疤痕一定是她在那天看到的，某个非常重要的特征！”

    一个只在案发当天被柳清鸢注意到的，带着月牙形疤痕的手腕！

    这会是谁的手腕？是顾明远的？还是……另有其人？

    就在陆沉和柳清念都因为这个惊人的发现而心神剧震时，沈舟的手机，突然尖锐地响了起来。

    这突兀的铃声，把三人都吓了一跳。

    沈舟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脸上立刻露出了狂喜的表情。

    “是老张！”他立刻接通了电话，按下了免提键，“喂！怎么样了？查到了吗？”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疲惫的声音：“我说你小子，真是会给我找事。二十年前的旅客档案，都快烂成纸浆了，我发动了七大姑八大姨，才从档案室最底下的仓库里给你翻出来。字迹都模糊不清了，我让人用技术手段修复了半天，才勉强能看清。”

    “别废话！说重点！”沈舟急不可耐地催促道。

    “找到了。”电话那头的声音顿了一下，似乎是在确认，“1984年10月14号晚上，九点十五分，从上海抵达江城站的T14次列车，旅客签到名单上，确实有一个名字，笔迹非常潦草，看起来像是随手签的。”

    陆沉和柳清念都屏住了呼吸，死死地盯着沈舟的手机。

    “叫什么名字？”沈舟的声音都在发抖。

    电话那头，老张一字一顿地念出了那个名字。

    “顾……明。”

    “顾明？”沈舟愣了一下，“不是顾明远？”

    “就这两个字，‘顾明’。”老张肯定地说道，“我让人反复核对过了，绝对没错。怎么，不是你要找的人？”

    “是！就是他！绝对是他！”沈舟兴奋得差点跳起来，他挂断电话，激动地看着陆沉和柳清念，“你们听到了吗？顾明！他把‘远’字去掉了！这个王八蛋，为了掩人耳目，连名字都改了！他果然在案发当晚，偷偷从上海溜回了江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