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夜。

    窗外的黑暗依旧浓重，但屋子里的三个人，心态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恐惧仍在，但一种前所未有的决心，取代了之前的被动与无助。

    “我们不能再这么守下去了。”陆沉率先开口，他的声音因为疲惫而有些沙哑，但眼神却异常坚定，“一味地防守，只会被动挨打。昨晚的事证明，她……柳清鸢的怨念，不只是想杀人，她更想诉说。”

    沈舟靠在沙发上，手里把玩着那支已经派上大用场的高频录音笔，闻言撇了撇嘴：“沟通？怎么沟通？跟她聊聊人生理想？老兄，她上次差点就把你的脖子拧断了，你确定要跟这么个暴脾气的‘朋友’谈心？”

    “她不是暴脾气，她是绝望。”柳清念（苏念）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她一直盘腿坐在地上，双目微闭，像是在感知着什么，“她的冤屈被掩盖了二十年，真相无人知晓。她的怨念之所以这么强大，是因为这份不甘和痛苦，无处宣泄。如果我们能让她知道，我们正在为她寻找真相，或许……她会愿意给我们更多的指引，而不是一味地攻击。”

    “指引？”沈舟挑了挑眉，“你是说，像昨晚那样，给我们放个3D电影，再画个血字？”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陆沉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她留下的日记，她画的素描，这些都是她生前情感最集中的东西。我们可以用这些作为媒介，尝试和她建立一种……非对抗性的联系。”

    “行吧，你们两个一个神神叨叨，一个胆子肥得流油，我还能说什么？”沈舟摊了摊手，站了起来，“说吧，具体怎么操作？要不要我再去买点黄纸蜡烛，给你俩护法？”

    柳清念缓缓睁开眼睛，摇了摇头：“不用那么复杂。”

    她站起身，将那本摊开的日记，和那张画着手腕疤痕的画板，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客厅中央的茶几上。然后，她从随身携带的布包里，取出了三支颜色暗沉、散发着淡淡檀香的细香。

    “这是安魂香。”她解释道，“能安抚魂魄，传达善意。”

    她用打火机点燃了三支香，将它们插在了一个小小的香座里，青烟袅袅，笔直地升起。

    “我们什么都不用做，就在这里等着。”柳清念在茶几旁坐下，“把我们的意愿，通过这些遗物，传递给她。告诉她，我们看到了她的日记，我们找到了她留下的线索，我们……正在为她申冤。”

    客厅里再次陷入了寂静。这一次，不再是令人窒息的死寂，而是一种带着期盼和紧张的等待。

    陆沉和沈舟也分别在沙发上坐下，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本摊开的日记和那缕袅袅升起的青烟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墙上的挂钟，依旧在发出单调的“滴答”声，像是在为某个未知的仪式倒数计时。

    当指针即将指向三点时，那三缕笔直的青烟，开始微微晃动起来。

    午夜时分，指针越过了数字“3”，继续向前。

    三点十分……三点十五分……

    “咔。”

    这一次，指针停在了三点二十分的位置。

    几乎在同一瞬间，一股冰冷的阴风，毫无征兆地从四面八方刮起，吹得窗帘猎猎作响。

    “来了！”沈舟下意识地握紧了口袋里的录音笔。

    陆沉也绷紧了身体，做好了随时应对冲击的准备。

    然而，预想中那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并没有出现。

    取而代之的，是一阵若有若无的啜泣声，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好像就在耳边。那哭声充满了委屈、悲伤和无尽的凄凉，听得人心头发酸。

    “呜……呜呜……”

    “是姐姐……”柳清念的眼眶瞬间红了，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她在哭……”

    客厅里的灯光，开始疯狂地闪烁起来，忽明忽暗，将三人的影子在墙上拉扯得不成形状。

    那股阴风，仿佛有了目标，全部汇聚到了茶几上。

    “哗啦啦——”

    那本摊开的日记，被风吹得急速翻动起来，书页发出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终于，那阵狂乱的翻动停止了。

    日记的书页，稳稳地停留在了一页上。

    陆沉的目光锐利如刀，他立刻认了出来。

    “是记录她发现古董被调包的那一页！”他低声说道。

    日记上，柳清鸢娟秀的字迹清晰可见：“……父亲留下的那尊青瓷净瓶，手感不对，底部的刻印也变得粗糙了。我问明远，他只说是我的错觉。可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青瓷净瓶……古董调包……”沈舟喃喃自语，“果然是为了钱！这对狗男女，不仅图谋她的感情，更图谋她的家产！”

    就在这时——

    “哐当——！！！”

    一声巨响，猛地从二楼书房的方向传来！那声音就像是整个书柜被人推倒了一样，震得天花板上的灰尘都簌簌地往下掉。

    “我操！”沈舟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吓得一哆嗦，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搞什么鬼？拆家啊？”

    “是书房。”柳清念立刻站起身，目光坚定地看向楼梯口，“她想让我们去看别的东西。”

    “走！”陆沉没有丝毫犹豫，拿起手电筒，第一个冲上了楼梯。

    三人壮着胆子，快步来到了二楼的书房门口。房门虚掩着，里面一片漆黑。

    陆沉深吸一口气，一把推开了房门。

    手电筒的光柱照了进去，眼前的景象让三人都愣住了。

    书房里并没有想象中那样一片狼藉，大部分东西都还摆放得整整齐齐。只是靠墙的那一排巨大的红木书柜，其中一格的书籍，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扫过，七零八落地掉在了地上。

    而在那一片散落的书籍中间，唯独有一本书，被单独抽了出来，平摊在冰冷的地板上，显得异常突兀。

    那是一本非常厚重的精装书，封面上印着几个烫金大字——《宋代瓷器鉴赏图录》。

    “是关于瓷器的书……”陆沉的心跳开始加速，他慢慢地走了过去。

    他蹲下身，将手电筒的光聚焦在那本摊开的书上。

    书页上，印着一张精美的器物彩图，旁边还有详细的文字介绍。

    而就在那张彩图之上，赫然用一种暗红色的、如同血液般粘稠的液体，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圆圈！

    那个圆圈，不多不少，正好圈住了图册上的那尊瓷器。

    那是一尊造型优美、釉色青润的瓶子。

    图册下方的文字标注得清清楚楚——

    “宋代龙泉窑青瓷净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