呱哥解释道：“这声音一直存在于这个房间里，频率非常低，大概在20赫兹左右，几乎就在人耳能听到的阈值边缘。所以我一开始没太注意，以为是设备的电流声。”

    “发声源找到了吗？”

    “还没，”呱哥摇头，“但我可以肯定，这是人为制造的。我检测了整个房间，没有找到任何符合条件的发生装置。凶手很高明，他可能把声源藏在了我们意想不到的地方，或者……用了某种特殊的技术。”

    呱哥看着顾宸，脸色前所未有地严肃起来。

    “老大，这个凶手不仅给我们布置了视觉上的舞台，设计了心理上的符号，他还给我们准备了听觉上的‘背景音乐’。他在全方位地操纵、影响进入这个空间的人的情绪。”

    呱哥的发现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了层层涟漪。

    视觉上的符号、嗅觉上的异味、听觉上的噪音——三条全新的、看似毫不相干的线索被摆在了台面上。在现场临时搭建的指挥点，专案组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每个人都在高速运转大脑，消化着这些信息带来的巨大冲击。

    凶手正在通过所有的感官，向他们传递信息。

    顾宸首先打破了沉默。他的目光依次扫过封存在证物袋里的暗紫色花瓣碎片、记录着特殊润滑剂气味的标签，以及呱哥设备屏幕上那条平稳却恼人的低频声波图。

    “花瓣、精密润滑剂、心理声波……”他沉声说道，每一个词都带着重量，“这些东西，与一个废弃、肮脏的纺织厂格格不入。我们的对手不是就地取材，而是特意将这些‘道具’一样一样搬到这里。”

    他顿了顿，看向众人，眼神锐利如刀：“这说明，他的准备工作极其周密，甚至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

    苏亦阳立刻点头附和，他从痕检的角度补充道：“没错，顾队。特别是现场这种极端的洁净程度，和他故意留下的这些微物证据，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我敢肯定，那些花瓣不是他不小心遗落的。”

    “他就是想让我们发现。”苏亦阳的语气十分肯定，“但又不想让我们轻易发现。这是一种……非常自负的炫技，他在享受这种猫鼠游戏。”

    “我同意。”江漓也开口了，她的关注点在凶手的能力上，“从那股特殊的润滑剂和这段低频声波来看，凶手很可能对机械工程或者电子声学领域有相当深入的了解。这与他能精准地使用纺织机针，并了解其特性的推测是相吻合的。”

    听着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一直静静站在白板前的陈语嫣，眼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她忽然转身，拿起一支红色的马克笔，在白板上已经写下的“表演型人格”旁边，重重地写下了三个字——

    强迫症。

    然后，她用一个大大的圆圈，将这三个字圈了起来。

    “各位的发现，完美印证了我最初的判断，并且补充了更多、更关键的细节。”她放下笔，转身面向众人，语气笃定地开始进行她的心理侧写分析。

    “凶手不仅有强烈的表演型人格，更有极其严重的强迫症倾向和秩序癖。他追求一个完美无瑕的犯罪现场，这里的每一个细节，都必须严格符合他的剧本。”

    “房间被打扫得一尘不染，是为了排除一切会干扰他‘作品’呈现的杂质。而他留下的花瓣、气味和声音，恰恰是他精心设计的‘作品’的一部分，是他签下的、独一无二的署名。”

    陈语嫣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声音清晰而有力。

    “同时，我们也要注意到，现场找不到任何常规意义上的痕迹——指纹、脚印、毛发、DNA……什么都没有。这表明他拥有极高的反侦察意识。他享受这种在规则的边缘疯狂跳舞、留下无数谜题却不给我们留下任何直接把柄的快感。”

    她最后看向顾宸，给出了最终的结论。

    “他是一个控制欲已经深入骨髓的艺术家，一个病态的导演。而我们眼前的这个房间，就是他个人展览的预告厅。”

    当专案组带着所有证物和勘查记录回到市局时，夜色已经深沉如墨。警局大楼灯火通明，将肃穆的气氛渲染得更加凝重。没有一个人感到疲倦，那个诡异的“预告厅”像一根绷紧的弦，让所有人的神经都处于高度兴奋和紧绷的状态。

    会议室里，烟味和咖啡味混合在一起。巨大的电子白板上，投射着现场勘查时拍下的每一张高清照片：那个面带诡异微笑、被三根钢针刺穿的洋娃娃特写；墙上那三个扭曲、充满象征意味的黑色符号；证物袋中那片被碾碎的、身份不明的暗紫色花瓣……每一张图片都仿佛在无声地散发着冰冷的恶意。

    “开始吧。”顾宸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苏亦阳站起身，首先报告技术部门的初步发现。

    “顾队，现场采集到的润滑剂样本，经过初步的质谱分析，结果出来了。它指向一种用于维护精密光学或声学设备的特种润滑油，产地德国，国内渠道很少，属于专业级耗材。”

    “花瓣呢？”顾宸追问。

    “已经联系了农业科学院的植物学家，”苏亦阳调出另一张图片，是花瓣的显微结构图，“专家初步鉴定，这极有可能是某种名贵的兰花品种，具体是哪个亚种，还需要提取DNA进行最终比对。但可以肯定，这不是寻常人家会养的花。”

    苏亦阳话音刚落，呱哥接了上去，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专业人士的赞叹和忌惮。

    “老大，那个低频声波的发射源，我们找到了。藏在房间天花板的通风管道深处，一个经过巧妙改装的微型信号发生器，用的是长效锂电池供电。手法非常专业，隐蔽性极高，要不是我带了宽频谱探测仪，差点就漏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