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户人家，给出的信息都大同小异。

    “刘淑芬，人挺和善的。”

    “独居，平时就喜欢在楼下和其他老太太们聊聊天，织织毛衣。”

    “生活特别有规律，早上买菜，下午看电视，晚上九点准时关灯睡觉。”

    这些信息虽然一步步完善了受害者的画像，但对案件本身，并没有提供任何直接的帮助。苏亦阳的眉头越皱越紧，调查似乎又一次陷入了困境。

    “哥，会不会是随机杀人？”苏小妹在一户人家门口低声问道。

    “不像。”苏亦阳摇头，“现场的仪式感太强了，这绝对是精心策划的。凶手一定有他的目标和逻辑，只是我们还没找到。”

    他们走到了走廊尽头的最后一户。

    开门的是一个中年女人，看到他们的证件后，有些为难地说：“同志，是我妈一个人在家，她……耳朵有点背。”

    “没关系，我们声音大一点就好。”苏亦阳保持着职业的微笑。

    老奶奶看上去已经八十多岁了，坐在沙发上，看到警察，眼神有些茫然。

    “妈，警察同志问您，这几天有没有听到隔壁刘阿姨家有什么不正常的动静？”女人凑在老奶奶耳边大声问道。

    “动静？”老奶奶想了半天，摇了摇头，“没有啊，刘丫头平时安静得很。”

    苏亦阳心中最后一丝希望也快要熄灭了，他刚准备说声“打扰了”结束这次走访，老奶奶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犹豫着开了口。

    “哦……要说奇怪的声音嘛……倒是有那么一个……”

    苏亦阳的神经瞬间绷紧了：“奶奶，您仔细想想，是什么声音？”

    “就是……大概两三天前的夜里吧，具体几点我记不清了，我起来上厕所，”老奶奶努力回忆着，语速很慢，“隐约听到隔壁，就是刘丫头家那个方向，传来一阵很奇怪的声音。”

    “什么样的声音？”苏亦阳追问道，心跳开始加速。

    “嗡嗡的，”老奶奶皱着眉，用手比划着，“很有节奏，一阵一阵的……有点像……哎，对了！就像我们年轻时候在纺织厂里头，听到的那种纺织机响的声音！”

    纺织机！

    这三个字如同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苏亦阳脑中的迷雾。

    他几乎是屏住了呼吸：“您确定吗？”

    “哎哟，我老婆子还没糊涂。”老奶奶摆摆手，“就是声音很轻，断断续续的，我还以为是我人老了，耳朵出了毛病，嗡嗡地耳鸣呢，就没太在意。但我敢肯定，那声音绝不是电视或者收音机里发出来的！”

    苏亦阳立刻掏出手机，拨通了顾宸的电话，用最快的语速将这个情况作了汇报。

    “纺织机的嗡嗡声……”电话那头，顾宸的声音也带上了一丝压抑不住的激动。

    这个证词，如同一根决定性的丝线，将所有散落的珠子完美地串联了起来——

    纺织厂“预告现场”里，那台不断发出低频噪音的机器。

    受害者刘淑芬，退休纺织女工的身份。

    以及现在，她在被害前夜，家中传出的、邻居亲耳听到的纺织机声。

    这不再是巧合！

    这是凶手精心设计的一首“纺织机摇篮曲”！他不仅在视觉上复刻了他的作品，更是在听觉上，为他的谋杀，重现了病态的主题。

    专案组在这一刻终于确认，他们面对的是同一个凶手。

    他已经开始了他的连环杀戮，而这首诡异的“摇篮曲”，就是他为每一位受害者送葬的哀乐。

    当晚十点，市局重案支队的会议室依旧灯火通明。

    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头，浓郁的咖啡味和尼古丁的气息混杂在一起，空气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会议室正中的白板上，刘淑芬那张被强行画上恐怖微笑的照片，与南郊纺-织厂里那个金发洋娃娃的照片并列放在一起。一张是鲜活生命的逝去，一张是冰冷死物的预告，两者诡异的相似，形成了一种令人心悸的强烈视觉冲击。

    顾宸站在白板前，平日里锐利的眼神此刻沉淀着如深海般的凝重。他环视了一圈会议桌旁神情各异的队员，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疲惫与压力。

    “现在，我正式宣布，”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敲在每个人的心上，“将‘南郊纺织厂预告案’与‘9·12刘淑芬遇害案’并案处理。案件代号，‘纺锤’。”

    “从现场的仪式感、相同的作案主题，到邻居听到的纺织机噪音，所有线索都指向同一个结论。”顾宸拿起记号笔，在两张照片之间画了一个重重的连接符，“我们面对的是同一个凶手。一个高智商、心理素质极强、有严重强-迫症和表演型人格的连环杀手。”

    “连环杀手”四个字一出，会议室里的气氛愈发凝重。

    “现在，听江法医的尸检报告。”顾宸说完，坐了下来，将所有人的目光引向了江漓。

    江漓站起身，面无表情地打开了投影仪。

    幕布上，一张头部CT扫描的解剖图瞬间占据了所有人的视线。

    “详细尸检结果出来了。”她拿起激光笔，在图中一个被高亮标记出来的点上画了一个圈，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进行一场学术报告，“死者刘淑芬的直接死因，是颅内压瞬间增高，导致的急性脑干功能衰竭，通俗点说，就是瞬间脑死亡。”

    她顿了顿，按动遥控器，屏幕上出现了一张在证物袋里的、细如牛毛的钢针照片。

    “凶器，就是我之前在现场发现的那根针。经过测量，这是一根长度约七厘米，直径不足零点五毫米的特制钢针。它从死者右耳耳道刺入，精准地穿过了内耳道，直接破坏了前庭蜗神经，并轻微触及了延髓，也就是我们常说的脑干生命中枢。”

    苏亦阳忍不住开口：“这……得有多精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