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方的心理攻势，瞬间变成了他个人表演的舞台。

    李明那癫狂的声音继续在空中回荡，充满了扭曲而狂热的激情：“你们引以为傲的所谓秩序、法律、道德……本身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庞大、最刺耳的噪音！我不是在犯罪，我是在校准！校准这个早已严重走音的世界！”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亢，仿佛一个站在舞台中央的指挥家，在对自己盛大的演出进行最后的介绍。

    “我感谢你们，感谢你们前来做我的观众，来见证我最伟大的作品——一座没有瑕疵，没有噪音，只有纯粹的机械与生命和谐共鸣的永恒殿堂！”

    “我修复了那台曾经有缺陷的机器，现在，我要用它，用这座温室里的一切，来为这座喧嚣的城市，奏响最后一首……摇篮曲！”

    “疯子！这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苏亦阳一拳砸在桌子上，额头青筋暴起。

    陈语嫣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神凝重到了极点：“他已经完成了自我神化的最后一步。他不是在对我们喊话，他是在向他想象中的‘世界’发布神谕。”

    “神谕？”

    “对，”陈语嫣点头，“他认为自己是新秩序的缔造者，而我们，只是见证他伟业的观众。”

    顾宸没有说话，他的视线穿透车窗，牢牢锁定着那座巨大的玻璃温室，仿佛要用目光将其洞穿。

    就在这时，广播里的电流声突然消失了。

    李明那带着金属质感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却褪去了癫狂，变得低沉、平缓，像一个站在世界之巅的指挥家，在演出成功后，对着他的听众，挥舞着无形的指挥棒，进行谢幕陈词。

    “你们听到了吗？”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陶醉。

    “齿轮转动的声音……蒸汽在管道中喷涌的声音……生命在精确计算下无声生长的声音……听啊，这是多么美妙、多么纯粹的寂静！”

    “为了庆祝这座殿堂的最终落成，也为了感谢各位的到来……我，特意为你们准备了一份礼物。”

    那个诡异的停顿，让所有人的心都悬了起来。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更加低沉，充满了蛊惑人心的邪异力量。

    “一份……我穷尽毕生所学，耗尽所有心血，才创造出来的……最后的声音礼物。”

    “它的声音，将会非常、非常的响亮。”他拖长了音调，一字一句地说道，“响亮到……足以净化这附近所有不和谐的杂音。”

    “礼物”！“净化”！“响亮的声音”！

    这几个词像一道黑色的闪电，瞬间劈中了顾宸的神经！他瞳孔猛地收缩，立刻意识到了那个最坏、最可怕的可能性！

    “不好！”

    他一把抓起指挥台上的对讲机，用尽全身力气，对着所有频道发出嘶吼：“疏散！立刻疏散！扩大封锁圈！疏散周边三个街区所有民众！快！他安装了炸弹！”

    几乎就在他吼声落下的同一瞬间，李明在广播里的声音也达到了最后的、歇斯底里的癫狂！

    “现在，请尽情欣赏我的作品吧！”

    “倒计时，已经开始了。”

    “欢迎来到……我的，寂静地狱！”

    话音刚落。

    “咔哒。”

    广播系统里传来一声清脆的轻响，仿佛是某个开关被关上，通讯被彻底切断。

    “苏亦阳！”

    “到！”

    “带你的人，立刻扩大封锁圈到五百米！不，八百米！把疏散范围内所有建筑里的人员全部清空，一个都不能少！就算抬也要给我抬出来！”

    “是！”苏亦阳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冲出指挥车。

    “苏小妹！”

    “在！”

    “立刻协调交警部门，封锁所有通往植物园的主干道和次干道！我需要这里变成一座孤岛！”

    “明白！”

    “呱哥！”

    顾宸的声音因极力压制着翻涌的情绪而显得有些沙哑，但每一个字的指令却异常清晰，不带丝毫的慌乱。在巨大的危机面前，他瞬间从一个刑警队长，切换到了临危受命的战时指挥官。

    “联系市局EOD（爆炸物处理）专家组！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现场！最高优先级！”

    “已经在路上了！”呱哥的十指在键盘上翻飞如蝶，头也不抬地回答。

    一连串命令下达完毕，临时指挥车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江漓的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异常专注，她死死盯着面前屏幕上显示的温室内部结构图，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飞速运转。

    她抬起头，看向同样紧锁眉头的顾宸，语速极快地说：“顾宸，李明是个顶级的机械师和声学工程师，但他不是爆破专家。他的‘礼物’，不一定是我们传统认知里的高爆炸药。”

    这个判断让所有人都精神一振。

    江漓的手指在屏幕上划过，点出了几个关键的能源和动力节点：“他一直反复强调‘声音’和‘净化’，也许……也许这个所谓的‘礼物’，它的作用方式和声音有关。比如，次声波？或者某种利用共振原理的结构性破坏装置？”

    一旁的陈语嫣也立刻补充道：“没错。而且他还提到了‘摇篮曲’。在心理学上，摇篮曲是安抚和终结的意象，是引导进入长眠的乐章。他要的不是一场血腥的、混乱的屠杀，那不符合他追求‘完美’和‘秩序’的偏执人格。”

    她看向顾宸，给出了自己的判断：“他要完成一个具有强烈象征意义的、毁灭性的仪式。所以，这个‘礼物’最终的目标，很可能就是这座他亲手打造、又认为被我们‘玷污’了的‘完美温室’本身。”

    两位女性专家从不同专业角度给出的分析，为众人提供了一个新的、虽然同样可怕但更具逻辑性的思考方向。

    顾宸的眼神骤然锐利起来：“你是说……他要和他的‘作品’同归于尽？”

    “可能性非常大。”陈语嫣肯定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