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衣衫褴褛，头发像一团乱麻，浑身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酸臭味。他的双目赤红，布满了骇人的血丝，脸上是一种混杂着癫狂与绝望的神情。他抓住一个吓坏了的男游客，像摇晃一棵树一样疯狂地摇晃着对方的肩膀。

    “你看见了吗？看见我的老婆孩子了吗？她穿着蓝色的裙子……我女儿……她最喜欢吃糖了……你看见了吗？！”

    他的声音嘶哑而含混，但每一个字都透着一股偏执的、令人心悸的疯狂。

    周围的人对着他指指点点，满脸嫌恶和恐惧，却没人敢上前。

    “我去处理。”顾宸对身后的队员们低声说了一句，正准备上前制止这危险的举动。

    可就在这时，他身旁的呱哥，却像是被一道无形的闪电从头到脚劈中了一般，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他死死地盯着那个疯癫的乞丐，脸上的血色在短短一秒钟内褪得一干二净，变得惨白如纸。他的嘴唇不住地颤抖，仿佛想要发出声音，却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只能发出“嗬……嗬……”的抽气声。

    那双总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山崩海啸般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呱哥？你怎么了？”陈语嫣最先察觉到他的异常。

    然而，呱哥根本听不见任何声音。

    下一秒，他像是疯了一样，猛地推开挡在身前的人，不顾一切地冲进了那片混乱的中心。

    “喂！你干什么！”

    “危险！”

    顾宸和苏亦阳的惊呼声被他甩在了身后。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呱哥冲到了那个疯癫乞丐的面前，一把抓住了对方那只肮脏不堪的手臂。他顾不上那刺鼻的臭味，也顾不上对方癫狂的挣扎，只是用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上下仔细地打量着那张被污垢和胡须覆盖的脸。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片刻之后，呱哥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和撕心裂肺的颤抖，几乎是从喉咙最深处，一个字一个字地挤了出来。

    “山……哥？”

    这一声“山哥”，充满了太过复杂的情感，震惊、悲恸、难以置信……让刚刚追上来的顾宸等人都愣在了原地，谁也没敢再轻举妄动。

    然而，那个被称为“山哥”的乞丐，对这声呼唤却毫无反应。

    他的世界里，似乎只剩下寻找妻女这一件事。

    “滚开！别挡着我！”他用力甩开呱哥的手，眼神依旧是那种没有焦点的、空洞的疯癫，口中继续执拗地念叨着，“老婆……孩子……我的老婆孩子在哪儿……”

    他就像一头被彻底困住的野兽，挣脱开呱哥后，又在人群里胡乱冲撞起来，见人就抓，见人就问，引起了更大的恐慌和尖叫。

    “山哥！是我啊！你不记得我了吗？！”呱哥不死心，通红着眼睛追了上去，又一次抓住了他的手臂，“你看看我！我是阿凯啊！王凯！”

    他甚至试图用过去的一些事情来唤醒对方的记忆：“你忘了？我们一起修的那台柴油机！你还说……还说等攒够了钱，就带嫂子去城里开个最大的修车铺！”

    可对方只是把他当成又一个阻拦自己寻找家人的路人，眼中闪过一丝暴躁和不耐。

    “放开！”

    乞丐嘶吼一声，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将呱哥推了出去。

    呱哥一个踉跄，重重地撞在旁边一个行李箱上，险些摔倒。而那个“山哥”，则头也不回地，继续跌跌撞撞地冲向远方，嘴里依然重复着那句绝望的问话，身影很快消失在了码头拥挤的人潮里。

    周围的议论声，游客的惊呼声，似乎都变成了遥远的背景音。

    呱哥站在原地，呆呆地望着那人消失的方向，像一尊瞬间被风化的石像。

    终于，他像是被抽走了全身所有的力气和灵魂，失魂落魄地，一步一步走回到顾宸身边。他低着头，没人能看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紧紧攥成拳头的双手，因为极力压抑着某种情绪而剧烈地颤抖着。

    “我们……先找个地方住下，把行李放好。”顾宸看着他这个样子，知道现在绝不是追问的时候，他拍了拍呱哥的肩膀，沉声说道，“有什么事，等安顿下来再说。”

    大家都默契地没有出声，气氛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可呱哥却缓缓地摇了摇头。

    他拒绝了去旅馆的提议，然后慢慢地抬起头。那双眼睛里布满了骇人的血丝，像是一瞬间经历了巨大的悲恸与风暴。

    “你们去吧……顾队，别担心我。”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被砂纸磨过一样。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他看着顾宸，眼神里带着一丝恳求，“有点事情……我需要去确认一下。很快……我很快就会回来跟你们汇合。”

    说完，他不等顾宸再开口，甚至没有再看任何人一眼，就猛地转过身，挤进了身边的人群里，朝着与旅馆完全相反的方向，一个人孤单地、头也不回地走去。

    望着呱哥那单薄而决绝的背影消失在拥挤的人潮中，顾宸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心底那股不安愈发强烈。他抬脚就想跟上去。

    “别冲动，顾宸。”

    一只手拦在了他的身前。是陈语嫣。

    她依旧保持着冷静，目光沉静地看着呱哥消失的方向，开口分析道：“你现在跟上去，除了让他情绪更激动，没有任何用处。”

    “可他那个样子，一个人走，我不放心。”顾宸的声音很沉。作为队长，他习惯了将所有队员都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呱哥此刻的状态，让他无法坐视不理。

    “顾队，我也觉得……呱哥那个样子看着太让人揪心了。”苏小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眼圈红红的，“他平时虽然嘴贱，但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跟丢了魂儿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