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手听得毛骨悚然。

    江漓没有停下，她又在呱哥的后颈部，发现了一处非常轻微、几乎难以察觉的皮下出血点。

    “这里，看这里。”她指给助手看，“这处出血，与坠落伤无关，更像是被人从后面扼住脖子，或者猛推时，手指发力留下的痕迹！”

    布料纤维……

    背后单一方向的冲击性擦伤……

    后颈部的细微指痕……

    所有的线索，在江漓的脑中迅速串联，指向了一个唯一的、令人遍体生寒的结论。

    她猛地直起身，一把扯下脸上的口罩和手套，转身快步走出了那间冰冷的解剖室。

    她推开门，看着观察窗外眼睛通红、神情痛苦的顾宸和专案组众人。

    她的眼眶里蓄满了泪水，但眼神却燃烧着熊熊的怒火。她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但每一个字，都如同惊雷，清晰无比地炸响在每个人的耳边：

    “这不是意外。”

    “他身上的伤痕告诉我，他是被人从背后发力，猛地推下山崖的。呱哥……是被人谋杀的！”

    “操！”

    苏亦阳发出一声野兽般的怒吼，一拳狠狠地砸在了身旁斑驳的墙壁上！墙皮簌簌落下，他手上的指节瞬间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他却仿佛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蹲在地上的苏小妹，那撕心裂肺的哭声也戛然而止，转而变成了夹杂着滔天恨意的呜咽，她抬起满是泪痕的脸，一双眼睛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悲伤，在这一刻，尽数化为了无法遏制的、焚心蚀骨的怒火。

    顾宸猛地闭上了眼睛，胸膛剧烈地起伏了一下。他强行将那股几乎要冲破理智的悲愤与杀意压回心底。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所有的悲痛都已褪去，只剩下一种令人胆寒的、冰冷刺骨的平静。

    他知道，现在不是沉溺于悲伤的时候。

    他们欠呱哥一个公道。这个公令，必须由他们亲手来讨还！

    他大步走到情绪几近失控的苏亦阳身边，伸出有力的手，死死按住了他还在颤抖的肩膀。

    “把眼泪擦干。”顾宸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金属般的质感，“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哭，是抓住那个杂碎，让他给呱哥偿命！”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混乱的火焰。

    还在呜咽的苏小妹停了下来，苏亦阳也停止了用自残来发泄痛苦的举动。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顾宸的身上。他像一根定海神针，将这个即将被悲痛击溃的团队，从崩溃的边缘硬生生拉了回来。

    “是，老大！”苏亦阳用手背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和泪，咬着牙说道。

    顾宸环视了一圈自己的组员，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着同样的愤怒与决绝。

    他冷静地、迅速地下达了新的指令。

    “苏亦阳！”

    “到！”

    “你立刻把江漓发现的衣物纤维送回市局，联系技术科，用最快的速度进行加急化验比对！我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知道那是什么布料，属于谁的衣服！”

    “是！”苏亦阳领命，转身从江漓手中接过那个小小的证物袋，仿佛接过的不是几根纤维，而是复仇的火种，他一刻也不敢耽搁，转身就向外冲去。

    顾宸的目光，又落向同样双眼通红的陈语嫣和苏小妹。

    “陈语嫣，苏小妹。”

    “在！”两人同时应道。

    “你们两个，现在跟我走。重返案发现场。”

    陈语嫣和苏小妹没有任何犹豫，立刻点头。

    “既然是谋杀，”顾宸的声音冷得像后山的岩石，“那现场就绝不可能像之前派出所勘查的那样‘干净’。凶手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我要亲自去，把那些痕迹，一寸一寸地给我挖出来，把那个躲在暗处的凶手，揪出来！”

    半小时后，顾宸、陈语嫣和苏小妹三人，再次来到了后山那片令人心碎的悬崖边。

    蓝白色的警戒线在海风中猎猎作响，像是在诉说着不久前发生在这里的悲剧。

    但对于此刻的三人来说，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已经从一个悲伤的记忆现场，变成了一个必须攻克的、布满线索的犯罪现场。

    “老大，派出所的同事说，他们勘查的范围主要集中在悬崖边缘五米内。”苏小妹指着地上一些模糊的标记说道。

    顾宸看都没看那些标记一眼，直接说道：“不用管他们画的范围。”

    他站在悬崖边，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周围的环境。

    “以呱哥的坠落点为圆心，将搜索范围向外扩大二十米。”他指着周围的灌木丛和泥地，下达了命令，“进行地毯式搜索，不要放过任何一根草，任何一块石头！”

    “是！”

    昨夜的雨水虽然给搜查工作带来了麻烦，冲刷掉了许多表层痕迹，但也让泥土变得异常松软，更容易留下深刻的印记。

    三个人都处于一种由悲愤驱动的高度专注状态，观察力变得前所未有的敏锐。他们弯着腰，几乎是匍匐在地上，一寸寸地仔细搜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很快，在悬崖边一处相对避风的低矮灌木丛旁边，陈语嫣的动作停了下来。

    “顾宸，你来看这里！”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却透着一丝掩饰不住的激动。

    顾宸和苏小妹立刻围了过去。

    陈语嫣指着灌木丛下的一片泥地。这里的泥土，有非常明显的、被反复踩踏和拖拽过的痕迹，与周围平整的地面状态完全不同。

    顾宸蹲下身，拿出随身携带的强光手电，打在地面上。

    在光照下，那片凌乱的泥土中，清晰地显现出了两种完全不同的脚印。

    “这是……”苏小妹也蹲了下来，发出一声惊呼，“这是两种脚印！”

    顾宸用手指了指其中一种相对较浅、但鞋底花纹还能辨认的脚印。

    “这种，鞋底花纹和尺码，跟呱哥脚上穿的鞋子完全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