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记得吗？初中的时候，你羡慕别人都有游戏机，回家不敢跟家里要钱，是他，把他攒了半年的零花钱，全都塞给了你，就为了让你能买到那台你念叨了很久的游戏机。”

    “他一直把你当成他最好的兄弟，唯一的兄弟。”陈语嫣的语气依旧平静，却让马永波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

    “所以，当他查到一些线索，怀疑到你头上的时候，他没有上报，也没有带任何人。那天晚上，他才会一个人去后山见你。”

    “因为，他根本不相信，那个他从小护到大的兄弟，会做出那种丧尽天良的事情。他只是想去当面问个明白，他只是想听你亲口说一句，那不是你干的。”

    马永波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额头上渗出大颗大颗的冷汗，他不敢去看陈语嫣的眼睛，视线慌乱地四处躲闪。

    陈语嫣的话锋，在此时突然一转，变得无比锐利，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子。

    “可你是怎么对他的？！”

    她厉声质问，吓得马永波浑身一哆嗦！

    “他那么信任你，把你当成可以托付后背的兄弟，你却因为害怕自己那点龌龊肮脏的事情暴露，就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把他……推下了山崖！”

    “马永波！”陈语嫣向前逼近一步，声音里充满了愤怒和鄙夷，“你每次闭上眼睛，难道就看不到他掉下去时，那双看着你的、写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的眼睛吗？”

    “你杀死的，不是一个正在调查你的警察！”

    “你杀死的，是你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朋友！是你自己最后剩下的一点点良知！”

    “啊——！”

    马永波的脑海中瞬间闪回了无数的画面。

    是小时候，王华流着鼻涕，却依旧张开双臂挡在他身前，对着比他们高大的孩子龇牙咧嘴的模样。

    是初中时，王华将一把皱巴巴的零钱塞进他手里，兴奋地说“够了够了！快去买游戏机！”时，那张晒得黝黑的笑脸。

    这些温暖的画面，又在瞬间被后山悬崖边，王华那张震惊、悲伤、难以置信的脸撕得粉碎……

    两种极致的记忆交织在一起，在他的脑海中疯狂冲撞，撕扯着他最后一道理智的防线。

    “不……不是的……”他抱着头，痛苦地摇晃着，像是在对自己，又像是在对那个看不见的亡魂喃喃自语，“我不是故意的……阿华……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突然，他双手猛地揪住自己的头发，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野兽般凄厉的尖叫，整个人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在马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前，在所有族人惊骇的目光注视下，这个曾经的岛上阔少，像一个被戳穿了所有谎言后无所遁形的孩子，涕泪横流，失声痛哭起来。

    “哇——！”

    眼泪和鼻涕糊了他一脸，他趴在冰冷的地面上，用拳头狠狠地捶打着地板，发泄着那无尽的恐惧、悔恨和绝望。

    “是我……是我错了……”

    在断断续续、撕心裂肺的哭诉中，他终于承认了一切。

    “那天……是那天下午，小宝一直哭……一直哭闹，我怎么哄都不行……我心烦……我真的太烦了……我就……我就把他按进了水缸里，想让他别哭了……”

    他的声音哽咽着，充满了颤抖。

    “我……我没想杀他！真的！我就是想吓唬吓唬他……等我回过神来，把他捞出来的时候……已经晚了……他已经不动了……”

    祠堂里，所有人都被这恐怖的自白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我吓坏了……我真的吓坏了……”马永波哭得几乎喘不过气，“我只能去找六叔……我去找马万年……是他，是他帮我处理了尸体，是他让我对外就说是意外……是他用‘圣水’去逼疯了李大山……”

    “那王华呢？！”苏小妹再也忍不住，红着眼睛冲他大吼，“那呱哥呢！他是你兄弟啊！”

    “阿华……阿华他来找我……”马永波的哭声变得更加凄惨，“他拿着李大山家的照片，说已经查到线索了……他说他知道是我干的……我求他……我跪下来求他放过我……”

    “我把他约到后山，我真的只是想求他！可他不肯……他说我必须去自首……我们吵了起来……我害怕……我真的太害怕了！我怕坐牢，我怕死！”

    “争执之下……我……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恐惧……自私……全都冲昏了我的头……我就……我就趁他不注意……猛地推了他一把……”

    “我把他推下了悬崖……”

    随着这句彻底的认罪，整个祠堂陷入了一片骇人的死寂。

    只剩下马永波那撕心裂肺的哭嚎声，在庄严肃穆的祠堂里回荡，像是在为这场由他亲手导演的、埋葬了无辜的生命和真挚友情的悲剧，奏响了最后的、也是最悲凉的哀乐。

    马永波的崩溃和认罪，就像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

    马万年那张老脸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他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手中的龙头拐杖“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整个人仿佛瞬间被抽干了所有的精气神。

    其他参与了“往生圣水”诈骗的核心成员，更是面如死灰，眼神呆滞，彻底放弃了抵抗。

    整个马家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顾宸冰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看了一眼地上如同烂泥般的马永波，又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马万年，终于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动手！”

    “将马永波、马万年，以及账本上所有核心成员，全部逮捕！”

    随着他一声令下，一直肃立在旁的特警队员们立刻行动起来。

    “咔哒”、“咔哒”……

    冰冷的手铐声在祠堂内接连响起。

    那些平日里在风神岛上作威作福、不可一世的马家族人，此刻都像泄了气的皮球，一个个低着头，面如死灰，甚至不敢看周围的警察一眼，任由冰冷的手铐锁住他们的手腕，被一个个押出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