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内，已经是一片死寂，只剩下众人粗重的喘息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投向了脸色已经变得极其难看的马永波。

    紧接着，一段音频被播放了出来。

    “……小宝……我的小宝……是被他们害死的！是他们……害死了我的小宝……”

    正是呱哥之前冒险录下的、李大山在片刻清醒时的那段绝望录音。

    虽然声音断续而模糊，但那份一个父亲痛彻心扉的绝望控诉，却穿透了所有的电流杂音，像一把重锤，狠狠地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李大山为什么会疯？”顾宸的声音在祠堂内回荡，“因为他亲眼目睹了儿子惨死，妻子绝望投海！而你们马家，就是用这种所谓的‘圣水’，用威逼利诱，堵住了他的嘴，逼疯了他！”

    顾宸开始迈动脚步，一步，一步，缓缓地逼近脸色越来越苍白、身体开始不受控制颤抖的马万年。

    “一个三岁的孩子，是怎么自己爬进那么高的水缸里把自己淹死的？”

    他每问一句，就向前走一步，气势的压迫感让马万年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半步。

    “李大山又为什么在疯癫中，会一口咬定是‘他们’害死了小宝？”

    “马万年，你敢当着你马家列祖列宗的牌位说，你对这一切，毫不知情吗？！”

    最后一句质问，声如洪钟！

    马万年握着龙头拐杖的那只手，剧烈地颤抖着，拐杖在光洁的地面上，发出一连串“笃笃笃”的急促撞击声。

    他张着嘴，浑浊的老眼里满是惊恐，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身后的马家列祖列宗的牌位，此刻仿佛都在用无声的目光，冷冷地注视着他。

    就在他摇摇欲坠，防线即将彻底崩溃之际，顾宸打出了最后一张，也是最致命的一张王牌。

    他甚至没有再看马万年一眼，只是对着苏亦阳，平静地吐出三个字。

    “放给他听。”

    苏亦阳通红的双眼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个名为“最后的礼物”的音频文件，他移动鼠标，毫不犹豫地双击了下去。

    一阵短暂的电流声后，马万年那阴冷、苍老而又无比熟悉的声音，通过音响，清晰地传遍了整个祠堂的每一个角落。

    “……李大山家里的事情，必须处理干净！……绝对不能牵扯到永波！”

    “……永波还是太年轻，做事毛躁，下手没个轻重，差点就惹出天大的麻烦。你去告诉他，这件事到此为止，让他在岛上安分一点，再敢自作主张，就别怪我这个做叔叔的不念情分！”

    当那句“永波还是太年轻，下手没个轻重”的录音响彻祠堂时，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操控着，齐刷刷地，瞬间转向了人群角落里，那个从一开始就低着头、试图将自己藏起来的年轻人——马永波。

    他的脸色，在那一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

    录音播放完毕。

    祠堂里，死一般的寂静。

    顾宸的目光，如两把出鞘的利剑，穿过人群，死死地锁定在了马永波的身上。

    与此同时，他身后的巨大投影屏幕上，画面再次切换。

    第一张照片，是一小片深蓝色的衣物纤维，在显微镜下，它的纹理清晰可见。

    “这是从我们牺牲的同事，王华，也就是你们口中的呱哥，他紧握的手中发现的物证。”

    屏幕上，紧接着出现了第二份文件，那是一份根据案发现场遗留的脚印和搏斗痕迹，做出的凶手侧写报告。

    “根据现场脚印的步幅和深浅分析，凶手身高应在175公分左右，体重约70公斤。”

    “根据搏斗痕迹和死者身上的伤口判断，凶手惯用左手。”

    顾宸的声音不大，却充满了千钧之力，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钉子，狠狠地钉进马永波的骨头里。

    他对着那个已经开始无法控制地浑身发抖的年轻人，一字一顿地说道：

    “这块布料，经过比对，和你昨天失踪的那件深蓝色连帽外套，纤维成分完全一致。”

    “而你，马永波，档案记录身高176公分，我们观察到，你吃饭、写字，都习惯用左手。”

    顾宸的目光变得无比锐利，仿佛要将马永波的灵魂从躯壳里揪出来。

    “现在，你来告诉我们所有人。”

    “你为什么要杀了你的童年好友，王华？”

    “是不是因为，他查到了你失手杀死李小宝的真相？！”

    “轰——！”

    顾宸这番话，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深水炸弹，整个祠堂彻底炸开了锅！

    所有马家族人看着马永波的眼神，都从最初的疑惑，变成了震惊、恐惧和难以置信！

    “不……不是我……”

    面对顾宸雷霆万钧的指控，和周围族人投来的审视目光，马永波的嘴唇剧烈地哆嗦着，他下意识地连连摇头，想要开口否认。

    “我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的声音虚弱、嘶哑，充满了恐慌，连他自己都无法说服。那苍白无力的辩解，在铁一般的证据面前，显得无比可笑。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地站在顾宸身后的陈语嫣，突然上前了一步。

    她没有像顾宸那样咄咄逼人，也没有用冰冷的证据去施压。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马永波那双写满了恐惧和慌乱的眼睛，用一种近乎平静的语气，缓缓开口。

    她的声音很轻，却有一种奇特的穿透力，让祠堂里所有的嘈杂都安静了下来。

    “马永波，你还记得吗？”

    马永波茫然地抬起头，看向这个突然对他说话的、看上去很温柔的女人。

    “你还记得小时候，你被人堵在巷子里欺负，哭着不敢回家，是呱哥，是王华，第一个冲上去，用他比你还瘦小的身体护在你前面，帮你赶走了那些大孩子吗？”

    陈语嫣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钥匙，精准地打开了马永波尘封的记忆之门。他的身体猛地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