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完全没有心情，也没有精力，去应付这种毫无意义的职场明枪暗箭。

    局长显然也察觉到了气氛的极度不对劲，赶紧打了个圆场：“咳咳，年轻人嘛，有锐气是好事，是好事！希望大家以后好好合作，互相支持！我那边还有个会，就先走了。”

    说完，局长几乎是逃也似的匆匆离开了办公室，顺手还带上了门。

    邢繁繁对于顾宸的冷遇和周围人并不友善的目光，似乎毫不在意。他自顾自地走到呱哥曾经用过的、如今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的空位前，将自己随身带来的一个黑色双肩包放在桌上，拉开拉链，开始组装他那些稀奇古怪的电子设备，仿佛周围的人和这凝重的气氛，都只是空气。

    顾宸看着他理所当然地占据了呱哥的位置，眉头终于狠狠地皱了起来。他正要开口，强调一下这个团队最基本的纪律和尊重，桌上那部红色的、代表着最高紧急级别的报警电话，却突然发出了一阵无比尖锐刺耳的铃声。

    “铃铃铃——！”

    这铃声像一把锋利的刀，瞬间划破了办公室里令人窒息的尴尬和悲伤。

    顾宸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转身，一把抓起了电话。

    “专案组，顾宸。”

    他脸上的所有情绪，在拿起电话的那一刻，便被迅速切换成了绝对的冷静和专业。

    电话那头，传来急促的案情简报。

    “……”

    “收到。”

    “……”

    “现场封锁，等我们。”

    “马上到。”

    他只简短地回了几个词，随即“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下一秒，他抬起头，看向办公室里的所有人，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属于猎鹰的锐利光芒。

    “城西，‘天誉华府’高档公寓，发现一具男尸。”

    “全员，立刻出警！”

    随着顾宸的命令，车门迅速打开，专案组一行人动作利落地冲向大楼。悲伤被暂时强行压入心底，取而代之的是出警时的高度戒备和专业素养。

    那个新来的邢繁繁也跟在队伍后面，他换上了一件印着奇怪代码的黑色外套，背着他的双肩包，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好奇地打量着这栋号称全市最安全的公寓楼。

    顶层，案发单位门口已经被辖区派出所的同事拉起了警戒线。

    “顾队。”负责现场的民警小王看到顾宸，立刻上前敬礼，简短地汇报情况，“死者名叫周明，三十五岁，是个独立记者。报警人是他的女友郑颖，她说一整天联系不上周明，过来后发现门被反锁，敲门也没回应，感觉不对就报了警。我们联系消防，破门后就发现人已经……”

    小王指了指那扇门框严重变形的入户门。

    “知道了。”顾宸点点头，接过递来的手套和鞋套戴上，“现场除了你们和消防，还有谁进去过？”

    “没有了，我们第一时间就封锁了现场，死者女友在楼下的会客厅。”

    顾宸推开那扇被强行破开的金属门，一股混杂着高级威士忌的酒精味、淡淡的香薰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死亡腐败气息，扑面而来。

    公寓是顶级的大平层，内部装修极尽奢华，但所有的东西都摆放得一丝不苟，整洁得像酒店样板间，完全看不出任何有过挣扎或搏斗的痕迹。

    客厅中央巨大的羊毛地毯上，一个男人就倒在昂贵的真皮沙发旁。

    他面前的玻璃茶几上，散落着一个空的安眠药瓶，一个已经空了三分之二的高档威士忌酒瓶，以及一只倒地的水晶杯。

    旁边，一台最新款的笔记本电脑还亮着屏幕，上面是一封写得文采斐然的遗书。

    遗书的行文逻辑清晰，情感真挚，详细叙述了自己因为坚持独立报道，得罪了资本，导致事业全面失败，又被长期的抑郁症所折磨，最终选择用最体面的方式结束自己痛苦的一生。

    “小妹，去楼下找死者女友郑颖做笔录，问清楚死者最近的状况。”顾宸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是，老大。”苏小妹红着眼睛应了一声，立刻转身下楼。

    一切看起来，都像是一场典型的、毫无疑点的中产精英自杀事件。

    苏亦阳和江漓已经开始各自默契地准备工具。

    顾宸环视着这个“完美”到无懈可击的现场，眉头却不由自主地，越皱越紧。

    他多年与形形色色的犯罪现场打交道的直觉，像一根被拨动的琴弦，发出了警报。

    这个现场，太“干净”了。

    干净得像一个被精心布置过的、等待观众入场的舞台。

    “江漓，尸体交给你。”

    “苏亦阳，”他看向自己的老同学，“你负责现场，从那把被破开的电子锁开始，检查所有的门、窗和物理痕迹，任何一个角落都不要放过。”

    “明白。”

    “收到。”

    两人立刻开始行动。

    苏亦阳没有先管现场的其他地方，他径直走到那扇变形的门前，蹲下身，从勘查箱里取出了放大镜和一支多波段光源，开始仔细检查那把昂贵的智能电子门锁。

    “后台日志我刚刚看过了，没有任何异常闯入的记录，最后一次开门是昨天下午五点，是死者自己的指纹。”旁边协助的辖区民警说道。

    “嗯。”苏亦阳只是应了一声，并没有抬头。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门锁内部的结构上。

    光源灯在他手中变换着不同的角度和颜色，将锁芯内部的每一个微小细节都照得纤毫毕现。

    “等等……”他忽然停下了动作，将放大镜凑得更近。

    在电子锁内部一个极其隐蔽的机械传动结构的缝隙里，他发现了一丝比头发丝还要细微的、非自然的金属磨损划痕。那痕迹非常新，像是被某种极细的、带有韧性的探针或者特殊工具，在内部拨动时留下的。

    他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