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去看那封摆在桌面上的、最显眼的遗书文件，而是直接调出了一个系统底层的时间戳和进程日志。

    “法医，”他忽然开口，头也不回地问道，“你们推断的死者死亡时间，大概是什么时候？”

    江漓愣了一下，但还是专业地回答道：“根据尸僵和尸斑的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在十个小时以上，也就是在昨天深夜到今天凌晨之间。”

    “很好。”邢繁-繁点了点头，将死者的笔记本电脑屏幕猛地转向众人。

    他指着屏幕上两行被他用红色高亮标记出来的时间戳。

    “看这里，系统日志清清楚楚地记录着，这封遗书文件的最后修改和保存时间，是今天凌晨三点零七分。”

    他又指向另一份日志文件。

    “而根据这份远程访问日志显示，有一个隐藏IP在凌晨三点零六分，通过一个伪装的公共WIFI信号，远程登录了这台电脑。”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一脸错愕的苏小妹和苏亦阳。

    “这个远程木马程序非常聪明，在发布完这封完美的遗书之后，就自动执行了删除自身的指令，顺便把所有来过的痕迹都清理了一遍。可惜，它清理得了应用层记录，却抹不掉最底层的硬件日志。”

    邢繁繁得意地抬起头，用一种宣告胜利的口吻，清晰地说道：

    “所以，遗书是假的。是凶手在杀死周明后，好整以暇地远程操控他的电脑，替他写好，再发布出来的。”

    他看着脸色铁青、拳头已经捏得咯咯作响的顾宸，挑衅地瞥了一眼，慢悠悠地补充了最后一句话。

    “这种案子，靠你们那种拿着放大镜一点点蹭的原始办法，查到猴年马月，也查不出这个真相。”

    “啪！”

    一声巨响，顾宸一把将那台笔记本电脑的屏幕合上，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他死死地盯着邢繁繁那张挂着得意和不屑的脸，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邢繁繁！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的行为，已经严重破坏了证据的原始链条和司法程序的严肃性？”

    他的声音低沉，却充满了危险的压迫感，那双熬得通红的眼睛里，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如果因为你的擅自操作，导致关键的底层数据被污染，或者触发了凶手更深层次的销毁程序，这个责任，你负得起吗？”

    “责任？”邢繁繁抱着手臂，迎着顾宸杀人般的目光，竟是反唇相讥，嘴角勾起一抹更深的嘲弄，“顾组长，如果不是我，你们现在还在对着一具尸体和一封假遗书，研究他为什么会抑郁自杀。”

    “等你们按部就班地走完所有程序，申请完所有手续，凶手早就把一切痕迹都抹干净，在地球的另一端喝咖啡了。我的责任是找出真相，不是陪你们玩‘大海捞针’的原始人游戏。”

    “你！”苏小妹气得脸都白了，指着邢繁繁说不出话来。

    办公室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苏亦阳和江漓的脸色也变得无比凝重。两人之间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仿佛下一秒就会爆发剧烈的肢体冲突。

    “够了！”

    一个清冷而沉稳的女声突然介入，打破了这剑拔弩张的对峙。

    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的陈语嫣快步走了进来，她刚刚一直在楼下跟进对死者女友郑颖的初步心理评估。

    她先是看了顾宸一眼，眼神里带着安抚，随即转向邢繁繁。

    “顾宸，你先冷静点。”她站到两人中间，形成一个缓冲地带，“小邢的做法确实严重违反了纪律，这一点无可辩驳。但是，他的发现是重大突破，这一点也毋庸置疑。”

    她的话像一盆精准的冷水，没有完全熄灭顾宸的火，却让他沸腾的怒气稍稍降温。

    江漓也走了过来，声音平静却有力：“老大，小邢的结论和我初步的尸检结果是一致的。尸体被移动过，死亡时间也对不上。我们现在面对的是一起精心策划的他杀案，不是内讧的时候。”

    苏亦阳也跟着点头：“是啊顾队，物理痕迹和数字痕迹能互相印证，这是好事。”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顾宸身上。

    他紧紧攥着的拳头，指节已经泛白。他死死地瞪着邢繁繁，那眼神里有愤怒，有厌恶，还有一种对这种无视规则的“天才”本能的警惕和排斥。

    呱哥的牺牲还历历在目，他绝不允许自己的队伍里再出现任何不可控的因素。

    他深吸了一口气，胸膛剧烈地起伏了几下，终于，还是强行将那股滔天的火气压了下去。

    他知道，他们说的都对。

    破案是第一位的。

    “这次，就算了。”他松开拳头，声音冷得像冰，“邢繁繁，我警告你。再有下一次，不听指挥，擅自行动，你立刻给我滚回省网安总队！”

    说完，他不再看邢繁繁一眼，转身对其他人下令：“苏亦阳，江漓，所有物证立刻打包带回局里！小妹，把死者女友也带回去，我亲自问话！其余人，以这栋公寓为中心，立刻开始排查所有监控！”

    “是！”

    众人齐声应道，压抑的办公室里，调查工作再次高速运转起来。

    ……

    市局，法医解剖室。

    已经是深夜，惨白的无影灯下，冰冷的空气里弥漫着福尔马林的气味。

    江漓换上了解剖服，神情专注而肃穆。在明亮的灯光下，周明尸体上的一切细节都无所遁形。

    解剖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胃部切开，提取胃容物。

    “怎么样？”一旁协助的助手问道。

    “胃容物里检测出了乙醇和苯二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