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宸被他这一下推得后退了一步，眼神里的怒火几乎要凝成实质。

    邢繁繁整理了一下自己被揪得皱巴巴的衣领，梗着脖子，用比顾宸更大的声音吼了回去：

    “我的方法有错吗？回答我！”

    他指着会议室白板上那一大堆毫无进展的物理线索，脸上充满了不屑和嘲讽。

    “要不是我，你们现在还在马路上漫无目的地发问卷！还在研究那块破窗台上的灰尘到底是从哪个工地吹来的！你们查出什么了？啊？查出什么了！”

    他转过身，指着自己的电脑屏幕，声音里带着一种炫耀般的激动。

    “我告诉你们！我昨晚就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点，就能拿到他们高层密谋杀人、处理证据的直接通讯记录了！是直接证据！不是你们那些需要猜来猜去的狗屁间接证据！”

    “等你们按程序慢吞吞地申请到搜查令，人家早就把服务器整个格式化一百遍了！到那时候，你们就抱着那堆灰尘去结案吧！”

    邢繁繁越说越激动，他向前一步，几乎要指到顾宸的鼻子上。

    “我再说一遍！在这个时代，抓捕高科技罪犯，就必须用超越他们的手段！你们那套靠走路和问话的破案方式，早就该进博物馆了！”

    “你！”

    顾宸气得再次攥紧了拳头，骨节捏得咯咯作响。

    “你小子说什么！”

    “太放肆了！”

    苏亦阳和苏小妹再也忍不住了，全都露出了愤怒至极的神色。邢繁繁这番话，已经不是在挑战顾宸的权威，而是在赤裸裸地否定他们整个刑侦队伍的价值和日夜不休的努力！

    “你以为你是谁啊？呱哥和六叔还在的时候，我们就是这么破案的！我们抓到的犯人比你见过的都多！”苏小妹气得脸都红了，要不是苏亦阳拉着，她恐怕就要冲上去了。

    “够了！”

    眼看顾宸又要冲上去，而邢繁繁也摆出了一副毫不示弱的架势，两人之间的争吵已经彻底白热化。

    “都冷静一下！”

    陈语嫣和江漓见状，赶紧同时冲上前，一左一右，像两道屏障，强行将两个已经彻底失控的男人隔开。

    江漓个子虽小，力气却不小，她死死挡在顾宸身前，用力按住他不断起伏的胸膛，语气急切而坚定：“顾宸！冷静！别冲动！现在不是解决个人恩怨的时候！”

    另一边，陈语嫣则拦住了还要继续开口的邢繁繁，皱着眉劝道：“邢繁繁，你少说两句！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的话有多伤人！”

    “我只是在说实话！”邢繁繁依旧不服。

    整个专案组的办公室，因为这场彻底爆发的内讧，变得一片狼藉。吼叫声、劝架声、粗重的喘息声交织在一起，昔日里那种齐心协力的氛围荡然无存，人心涣散。

    顾宸胸口剧烈起伏，他死死地盯着被陈语嫣拦住的邢繁繁，那副不知悔改、依旧认为自己才是救世主的狂傲样子，让他心中最后一点容忍也消磨殆尽了。

    这个人，已经不可能再留在队里了。

    他强迫自己转过身，深呼吸了几次，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拨通了局长的电话。

    “局长，我是顾宸。”

    他的声音因为愤怒的余韵，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但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决绝。

    电话那头的局长似乎有些意外：“小顾啊，这么早，案子有新进展了？”

    “不，是出了严重的问题。”顾宸看了一眼邢繁繁的方向，一字一顿地说道，“网安总队借调的邢繁繁，严重违反行动纪律，在没有得到任何授权的情况下，于昨天深夜，擅自对‘先知公司’的核心服务器发起了网络攻击。”

    “什么？”电话那头的局长声音也沉了下来。

    “他的行为已经彻底打草惊蛇，导致‘先知公司’启动最高安全警戒，并向国安中心报警。我们所有的前期部署，可能存在的内部线人，全都因为他这次鲁莽的个人英雄主义行为，陷入了极大的被动和危险之中。”

    顾宸没有丝毫的添油加醋，只是在陈述事实。

    “我，专案组组长顾宸，正式向您提出申请，要求立刻将邢繁繁调离本专案组。他的行为方式和组织纪律性，已经不再适合参与我们的后续侦查工作。”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局长显然也陷入了两难，他既对邢繁繁这种无法无天的胡来感到头疼，又实在舍不得他那无人能及的技术能力。

    半晌，局长才开口，语气带着安抚：“小顾，你先冷静一下。这件事我知道了，性质很严重。但是……邢繁繁的技术能力对案子还是很关键的。你先不要激化矛盾，这件事，我会处理。你也要从大局考虑……”

    挂断电话后，顾宸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感和失望。

    而另一边，邢繁繁也一字不落地听到了顾宸打电话的全部内容。

    他脸上那愤怒的表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冰冷的、自嘲似的笑容。

    “呵。”

    他冷笑一声，不等局里的调离命令下来，就主动转身走回自己的座位，开始收拾东西。

    他将那些奇形怪状的私藏设备，一件一件地拔掉，装回那个硕大的黑色背包里。

    整个办公室里，只剩下他收拾东西发出的细碎声响，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最后，他拿起了桌上那枚还没来得及完全破解的SD卡。

    他走到顾宸的办公桌前，将那枚承载着重要线索的SD卡，像扔一个垃圾一样，“啪”的一声扔在了桌面上。

    他看着顾宸，用一种决绝而又充满挑战的口吻说道：

    “你等着，不用你赶我走。”

    “我会用我自己的方式，在你们之前，把那个藏在服务器后面的凶手揪出来。”

    “我倒要看看，最后到底是谁的方法，能为死者讨回公道。”

    说完，他背起沉重的背包，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出了专案组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