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他需要的所有关键性证据，一点一点地，透露给了他。我就是要借他的手，把‘先知公司’所有见不得光的罪恶，全部公之于众！”

    韩冰脸上那副报复性的笑容还没有散去，但很快，这种快感就被一种更深沉的痛苦和憎恨所取代。他像是陷入了某个不堪回首的记忆，叙述在这里突然停顿，表情变得扭曲。

    “我一开始……是完全信任他的。”韩冰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咬牙切齒的味道，“周明，这个看起来正义感十足，嫉恶如仇的侦探，我以为他会是揭露真相最锋利的那把刀。”

    顾宸的目光冷峻如冰，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猎物，一步步走进自己布下的陷阱。

    “我按照约定，给了他一大笔钱，把第一批最核心的证据交给了他。”韩冰的拳头在桌下握紧，“但是，我万万没有想到……我真的没有想到……”

    他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当他看到那些数据的真正价值后，他内心所谓的正义，立刻就被贪婪吞噬得一干二净！他根本没有去报警，也没有去找任何媒体！”

    “他做了什么？”顾宸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他做了什么？”韩冰重复着这句话，发出一声凄厉的冷笑，“他拿着我给他的证据，反过来，找到了‘先知公司’的董事会，进行了一场更高额的交易！”

    审讯室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公司那群蠢货为了息事宁人，给了他一笔远超我委托费十倍的封口费！把他喂得脑满肠肥！”韩冰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剧烈颤抖，“周明轻轻松松就拿到了两头的好处，但他并不满足！”

    “贪婪是没有尽头的。”陈语嫣在一旁轻声说了一句，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又像是在引导他说出更多。

    “没错！”韩冰像是找到了共鸣，激动地看向陈语嫣，“他就是一条贪婪的毒蛇！在从公司那里榨干了油水之后，他竟然掉过头来，又用同样的证据，开始敲诈勒索我！我这个最初的委托人！”

    “他威胁我，如果不定期给他支付高额的‘保密费’，他就会向公司揭发，我才是那个泄露了所有机密的内鬼！”

    说到这里，韩冰脸上的愤怒和痛苦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诡异的笑容，那是一种混杂了绝望、疯狂和报复快感的表情，让人不寒而栗。

    “很有趣，不是吗？”他看着顾宸和陈语嫣，仿佛在分享一个天大的笑话，“我找来的‘正义使者’，最终却成了悬在我头顶的催命符。我被自己找来的人背叛，被自己创造的公司追杀，我被困在了自己亲手编织的网里，动弹不得。”

    他的声音变得异常平静，平静得令人心悸。

    “我不能报警，一旦报警，我泄露公司机密的事情就会败露。我也不能向公司求助，那等于自投罗网。”

    “在那一刻，我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韩冰的眼神变得空洞而狂热，“所谓的规则和法律，根本无法带来真正的正义。它们太慢，太软弱，漏洞百出。这个世界上，唯一能依靠的，唯一绝对可靠的，只有我自己写的代码，只有我自己的技术。”

    “于是，一个完美的复仇计划，就在我的脑子里形成了。”

    他看着顾宸，笑容里带着一丝挑战和炫耀。

    “我要杀了周明，这个肮脏的背叛者。但我不能让他就这么简单地死去，那太便宜他了。”

    “我要用一场任何人都无法掩盖的‘技术性谋杀’，来作为引爆整个事件的导火索。我要让他用他的死，来完成他本该完成的使命。”

    “我利用我为公司开发的后台最高权限，远程监控了他的一切。他的手机，他的电脑，他家里的所有智能设备，对我来说，都像一本摊开的书。”韩冰的叙述充满了技术人员特有的骄傲和冷静，仿佛在介绍一个得意作品。

    “我先是通过一个伪装成合作方礼品的快递，让他签收了一瓶特供的红酒。酒里，有我特制的、无色无味、但药效极强的安眠药成分。以他那种贪婪的性格，他一定会喝。”

    “然后呢？”顾宸追问。

    “然后，就是等待。”韩冰摊开手，“在他喝下红酒，陷入深度昏睡之后，好戏才真正开始。我远程侵入并完全控制了他的电脑，用他自己的口吻，写下了那封你们看到的、看起来天衣无缝的遗书，并且利用系统漏洞，将遗书的发布时间，伪造成了他‘清醒’的时候。”

    他骄傲地抬起了下巴，目光扫过顾宸和陈语嫣。

    “我做的这一切，就是为了让你们警方在调查这起完美的‘自杀’案时，发现那些无论如何也无法解释的技术痕迹！我就是要逼着你们，不得不深入调查下去！”

    “我就是要用这种方式，最终把我和周明背后，那个巨大而肮脏的‘先知公司’，彻底挖出来，暴露在阳光之下！”

    韩冰缓缓地靠回椅背，戴着手铐的双手放在桌上，脸上露出了一个悲壮而满足的笑容。

    “我用我自己的方式，为我那个被他们彻底玷污的、我最完美的作品，谱写了一曲最华丽、最悲壮的送葬曲。”

    随着韩冰的彻底崩溃和全盘托出，这起在全市范围内引起巨大恐慌，代号“数字幽灵”的高科技谋杀案，终于画上了一个句号。

    专案组的办公室里，紧绷了多日的空气终于松弛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般的疲惫和满足。

    “我的妈呀，总算能睡个好觉了。”苏小妹把堆积如山的卷宗整理好，重重地拍了一下，然后夸张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再这么熬下去，我感觉我这全国冠军的身体都要被掏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