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演奏戛然而止。

    他痛苦地、猛地抱住了自己的头，整个人在钢琴凳上剧烈地抽搐起来，那张因为弹奏而涨红的英俊脸庞，此刻因为极度的惊恐和痛苦而扭曲变形，五官都挤在了一起。

    “他……他怎么了？”苏小妹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变得尖细。

    直播的摄像师显然也彻底懵了，镜头开始剧烈地、慌乱地晃动，画面在舞台、观众席和玻璃房之间来回切换，显示出导播台那边也陷入了一片巨大的混乱。

    但其中一个镜头，还是死死地给到了高伟一个面部特写。

    就在全国亿万观众的注视之下。

    殷红的、粘稠的鲜血，开始从高伟紧闭的眼睛、他的鼻孔、他的耳朵里……缓缓地，渗了出来。

    他似乎想要求救，嘴巴大大地张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挣扎着，想要从钢琴凳上站起来，却浑身脱力，整个人猛地向前一扑——

    “砰——！！！！”

    他的身体，沉重地砸在了他视若生命的钢琴键盘上。

    无数琴键被他的脸颊和胸膛同时压下，发出了一串刺耳、混乱、极不和谐的最终音符。

    然后，便一动不动了。

    那一串混乱的杂音，仿佛成了这位天才钢琴家，奏响于人世间的，最后一支绝望的乐曲。

    苏小妹家的客厅，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空气仿佛变成了固体，压得每个人都无法呼吸。

    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电视屏幕上那副诡异而又恐怖的画面。

    几秒钟后，电视台的导播终于反应了过来，惊慌失措地切断了现场的直播信号。

    电视屏幕“啪”的一声，瞬间变成了一片刺眼的蓝色，中间跳出了一行白色的宋体字：

    【信号传输故障，正在紧急抢修中，敬请谅解】

    “啊——！”

    苏小妹终于从极度的惊骇中反应过来，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脸色煞白地后退了一步。

    “这……这是怎么回事？直播事故？”苏亦阳也震惊地站了起来，不敢相信自己刚才看到的一幕。

    “七窍流血……高频声波攻击？还是某种神经毒素？”陈语嫣下意识地从心理学和行为学的角度分析，但脸上同样充满了震惊。

    “不是信号故障。”

    角落里，一直沉默不语的邢繁繁突然开口，他皱着眉，死死盯着那片蓝色的屏幕，喃喃自语般地说道。

    “那不是故障，那是数据攻击。刚才那段噪音，是被强行植入音频流的次声波数据包。”

    在所有人还沉浸在巨大的震惊和混乱中时，顾宸已经在一瞬间，切换回了那个冷静到可怕的专案组组长。

    他那双因为片刻放松而变得柔和的眼睛，此刻已经恢复了往日的锐利和冰冷，像两把出鞘的利刃。

    他一把抓起搭在沙发靠背上的外套，一边往身上套，一边对还在发愣的众人下达了简短而又清晰的指令。

    “这不是意外。”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记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是谋杀。所有人，立刻出现场。”

    话音未落，他已经第一个转过身，大步流星地冲向了公寓大门。

    他那不容置疑的命令和决绝的背影，像一盆冰水，瞬间浇醒了还处于惊骇中的团队成员们。

    “是！”

    “收到！”

    苏亦阳、江漓、陈语嫣，几乎是同时应声，迅速压下心中的惊骇，从沙发上、地毯上抓起各自的外套和随身物品。

    苏小妹也猛地回过神，抹了一把脸，眼神中的恐惧迅速被警察的使命感所取代，抓起钥匙就跟了上去。

    邢繁繁已经拿出了他的超薄笔记本电脑，一边开机一边往外冲。

    刚刚还充满了欢声笑语和零食香气的公寓，在短短十几秒内，瞬间人去楼空。

    只剩下电视屏幕上那一片刺眼的蓝色，和一桌子没来得及分享的、尚有余温的零食。

    警笛长鸣，划破了城市沉静的夜空。

    黑色的越野车在车流中风驰电掣，车内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

    “指挥中心，我是顾宸。”顾宸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拿着通讯器，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立即协调电视台所在辖区的派出所，对市电视台演播大楼执行A级封锁，控制所有现场人员，任何人不许离开。重复，任何人！”

    他顿了顿，目光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后排已经打开笔记本电脑，十指翻飞的邢繁繁。

    “另外，确保除了我们专案组，没有人能进入一号演播厅，保护好现场。”

    “收到，顾队！”

    挂断通讯，车内再次陷入沉寂。江漓坐在副驾驶，默默地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手指无意识地碰了碰额角那道已经结痂的伤疤。

    当他们赶到市电视台时，这里已经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数十家媒体的采访车堵死了大门，无数闻讯赶来的记者扛着“长枪短炮”，和惊慌失措、尖叫着从大楼里涌出的观众、工作人员挤作一堆。刺眼的闪光灯和各种声嘶力竭的提问声此起彼伏，场面混乱到了极点。

    “怎么回事？高伟真的死了吗？”

    “是直播事故还是谋杀？”

    “警方为什么会介入！”

    “让开！警察办案！”苏小妹第一个跳下车，用身体强行开路。

    顾宸出示证件，脸色冰冷地喝道：“市局专案组办案！所有人，退到警戒线外！”

    他身上那股不容置疑的强大气场，让混乱的人群下意识地让开了一条通路。顾宸没有丝毫停留，带领队员们穿过喧闹的人群，强行进入了已经被派出所民警初步控制的大楼。

    一号演播厅内，与外面的喧嚣相比，是死一般的寂静。

    现场导演和几名穿着工作服的工作人员，面如死灰地瘫坐在地上，眼神空洞，显然还没从刚才的惊骇中回过神来。

    舞台上，巨大的探照灯依旧亮着，将所有的光芒都聚焦在舞台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