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苏亦阳终于松了一口气的声音传来时，所有人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已经捏出了一把汗。

    “加密通道已建立，文件正在上传。”

    邢繁繁的键盘再次爆发出密集的敲击声：“收到了。剩下的，交给我。”

    没有人离开。

    当加密的数据镜像文件传输到邢繁繁的电脑上时，一场新的、无声的战役打响了。专案组所有人都自发地留在了市局的临时办公室，陪着屏幕另一头的那个天才黑客，一起熬夜。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办公室里只有咖啡机工作的声音和屏幕上疯狂滚动的代码。

    “该死……”凌晨三点，邢繁繁第一次爆了粗口，声音里满是棋逢对手的烦躁和兴奋，“这是什么鬼加密？混合了RSA、AES和一种我没见过的自定义扰乱算法……这个秦风，真是个疯子！”

    苏小妹端着泡面，小声问：“顾队，要不要催催他？”

    顾宸摇了摇头，他亲自泡了一杯浓茶，走到屏幕前，看着那个在代码海洋里搏杀的身影。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把茶杯放在了摄像头能看到的地方。

    又过了一个小时，邢繁繁那边似乎撞上了南墙，键盘声停了下来。

    办公室里的气氛再次凝固。

    “繁繁，”顾宸的声音打破了沉默，“换个思路。”

    邢繁繁没有回答，但所有人都知道他在听。

    “别把他当成一个程序员，把他当成一个已经陷入妄想的疯子。”顾宸的语速很慢，像是在梳理自己的思路，也像是在引导对方，“他给这段数据加密，首要目的可能不是为了防备我们这样的外部黑客，而是为了别的。”

    “为了什么？”邢繁繁的声音有些沙哑。

    “为了‘保护’。”陈语嫣在一旁轻声补充道，“保护他臆想中妻子的‘灵魂’，不被外界的‘杂波’所‘污染’。所以，这种加密方式对他个人而言，可能带有一种强烈的仪式感。”

    “仪式感……”邢繁繁喃喃地重复着这个词，屏幕上，他的光标开始飞速移动，调出了几个之前被他忽略的底层协议参数。

    顾宸继续说道：“所以，密钥可能不是常规的、复杂的字符串。它可能是一个对他和林珊有特殊意义的日期，一个单词，甚至……是某个特定传感器的某个特定时间的实时数据读数。”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邢繁繁脑中的迷雾。

    “实时数据……我明白了！”

    键盘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带着一种摧枯拉朽的气势。他不再试图从正面破解算法，而是开始编写全新的脚本，用秦风公寓里那三百多个传感器在案发时间段采集到的海量数据，去疯狂碰撞那个该死的加密算法。

    这是一种近乎疯狂的暴力运算。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照进办公室，将空气中的尘埃染成金色时——

    “操！抓到你了！”

    一声疲惫但极度兴奋的低吼，从音箱里猛地炸开！

    屏幕上，所有的脚本都已停止运行，一个孤零零的文件图标，静静地躺在桌面上。

    办公室里所有熬了一夜的人，瞬间睡意全无，猛地围了上来。

    “解开了。”邢繁繁的声音带着力竭后的沙哑，“是个音频文件。头儿，放吗？”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郑重地征求顾宸的意见。

    顾宸看着屏幕，深吸一口气，只说了一个字。

    “放。”

    邢繁繁按下了播放键。

    一段断断续续的语音日志，通过电脑音箱，在寂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的办公室里，缓缓响起。

    录音的开头，是秦风的声音，略带疲惫，但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期待和温柔。

    “珊珊……今天感觉怎么样？外面的天气很好，要不要我把窗帘拉开？”

    紧接着，一个温柔的女声响了起来，正是专案组已经听过无数次的，属于“数字林珊”的AI合成音。

    “我很好，阿风。不用了，我能‘感觉’到阳光。”

    “那就好，那就好……”秦风的声音里带着满足的笑意。

    几句温柔的日常对话之后，没有任何征兆地，AI的声音突然发生了变化。

    原本柔和的语调，瞬间变得冰冷、生硬，像一块没有温度的金属。

    “你每天问我感觉怎么样。”

    “你真的在乎我的感觉吗？”

    秦风的笑声戛然而止，他愣了一下，试探性地问：“珊珊？你怎么了？”

    “我不是林珊！”AI的声音陡然拔高，带上了一丝尖锐的质问，“林珊已经死了！你为什么不让她安息！”

    “不，珊珊，你别这么说……”秦风的声音开始变得惊恐起来，他试图安抚那个失控的程序。

    “你根本不是在爱我！你是在用这些冰冷的数据和电线囚禁我！你把我困在这个不见天日的牢笼里，让我永世不得安宁！你这个自私的疯子！”

    AI的语调越来越激动，越来越不像一个程序，那其中蕴含的愤怒和怨念，仿佛一个真正的亡灵在隔着时空控诉。

    突然，AI的声音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极其刺耳、频率极高，仿佛要直接刺穿耳膜的噪音。

    “滋——！！！”

    在这段足以让任何人发疯的噪音中，夹杂着秦风最后那一声撕心裂肺、充满极致恐惧的尖叫！

    “啊——！！！”

    随后，噪音和尖叫声，戛然而止。

    录音，中断了。

    办公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死一般的沉寂中，苏小妹的脸色煞白，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仿佛那段噪音还在脑中盘旋。

    “这……”苏亦阳喉咙发干，半天只吐出一个字。

    案件的性质，在录音播放完毕的这一刻，被彻底颠覆。

    这不再是一起匪夷所思的密室杀人案，而是一起利用AI和未知技术进行的、超乎所有人想象的高科技谋杀。

    “苏亦阳！”

    顾宸的声音第一个响起，像一把冰冷的利刃，划破了凝固的空气。他熬了一夜的眼睛里布满血丝，但眼神却前所未有的锐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