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不是家了，”她皱着眉，“这是一个披着家居外壳的机房。”

    不到一个小时，他们就在这间不到两百平米的公寓里，找出了超过三百个不同种类的智能物联网设备。

    看着眼前这堆五花八门的电子产品，苏亦阳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顾队，麻烦了。”他指着那些设备，“这些东西来自几十个不同的品牌，使用了超过五种不同的通讯协议，有WiFi的，有蓝牙的，还有ZigBee和Z-Wave的……它们被强行整合在同一个局域网里，这简直就是一个电子设备的大杂烩。想从这里面理清头绪，分析出它们是如何协同工作的……”

    “我们不用理清。”顾宸打断了他，拿出手机，“我们只需要找到一个能理清它的人。”

    他拨通了一个号码，打开了免提。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一个略带沙哑和不耐烦的年轻男声传了出来。

    “谁？”

    “顾宸。”

    “哦，顾大组长。”对面的声音带着一丝标志性的慵懒和不屑，“又有什么常规网络问题解决不了，需要我这个‘总队天才’屈尊降贵了？”

    “邢繁繁，我在一个案发现场。”顾宸直接切入主题，“这里有一个极度复杂的内部网络。”

    “网络？你们警队自己的网安专家呢？休假了？别拿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来烦我。”

    顾宸的语气没有任何变化：“超过三百个不同品牌、不同协议的智能设备，被强行整合在同一个局域网内运行。”

    电话那头，突然沉默了。

    过了足足五秒钟，邢繁繁的声音才再次响起，之前那种慵懒和不屑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猎人发现猎物时的凝重和兴奋。

    “……三百个？在同一间公寓里？”他确认道。

    “对。”

    “……有意思。”邢繁繁的声音里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把你们的便携数据端口打开，给我最高权限。这种用钱和疯狂堆出来的垃圾山，想在里面找出有用的东西，无异于大海捞针。不过……我喜欢这种挑战。”

    “好。”

    顾宸立刻让苏亦阳将设备连接好。

    几秒钟后，专案组临时指挥车的大屏幕上，画面猛地一变。无数令人眼花缭乱的代码和数据流像瀑布一样倾泻而下，一个个分析窗口不断地弹出、运算、关闭。

    整个专案组的成员，瞬间都成了“观众”。

    邢繁繁的虚拟战场，降临了。

    “头儿，这……这都是什么啊？”苏小妹看得目瞪口呆，“需要我们做什么吗？”

    “别来添乱。”音箱里传来邢繁繁冷冰冰的声音，“你们能做的，就是保持安静，别影响我‘听’这些数据的噪音。”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办公室里陷入了另一种形式的紧张。所有人都不敢出声，只剩下屏幕上疯狂跳动的数据，和音箱里传来的、邢繁繁那快得几乎要冒出火花的键盘敲击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就在苏小妹已经忍不住开始打哈欠，连顾宸都觉得耐心快要耗尽的时候——

    键盘声，戛然而止。

    屏幕上所有跳动的数据流，在这一刻尽数静止。

    “繁繁？”顾宸立刻问。

    “找到了。”

    邢繁繁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中带着一丝征服了一切的绝对自信。

    “在这个庞大得像垃圾场一样的数据海洋里，我发现了一段极其微弱的、伪装成设备状态上报信息的异常数据流。”

    他调出了一个独立的波形图，其中一道几乎微不可见的信号线，被用红色高亮标出。

    “它的发送频率、编码方式、加密协议，都和这个网络里所有其他设备格格不入。它在隐藏自己，或者说，它在监听。”

    顾宸的心跳开始加速：“它的源头在哪？”

    屏幕上，一个公寓的平面图被调出，无数个代表设备的光点中，一个红色的叉被重重地标记了出来。

    “经过初步的溯源，我将这段异常数据的物理源头，锁定在了卧室角落里。”

    邢繁繁的声音，像最终的审判。

    “一个正在工作的，智能加湿器上。”

    “繁繁，什么意思？”顾宸的声音第一时间响起，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意思就是，这个加湿器在说谎。”邢繁繁的声音从音箱里传来，带着一丝猫捉老鼠的玩味，“它伪装成一个普通的智能家居，实际上，它是一个独立的、高权限的数据监听和收发节点。秦风的‘灵魂捕捉器’里，它就是那只最特殊的耳朵。”

    “苏亦阳！”顾宸立刻下令，“你和江漓去卧室，按繁繁的指令操作。”

    “明白！”

    苏亦阳和江漓对视一眼，立刻穿上鞋套，快步走向卧室。

    “听好了。”邢繁繁的声音变成了不容置疑的指令，“不要断开它的电源，它的内存是易失性的，断电就什么都没了。用信号屏蔽罩把它盖住，物理隔绝它和外界的一切网络连接。然后，用数据钳制设备夹住它的主板数据接口，把完整的内存数据进行镜像导出。”

    “这家伙……接口都用伪装盖板封起来了。”苏亦阳趴在地上，用微型手电照着加湿器底部，眉头紧锁。

    “撬开它。”邢繁繁的语气不带丝毫感情，“小心静电，我不想看到任何一个数据位损坏。这可能是我们唯一的线索了。”

    “放心，我是专业的。”苏亦阳沉声应道，从工具箱里拿出专用的防静电撬棒和接地腕带，动作熟练而精准。

    这个过程远比听上去要棘手。每一项操作都必须小心翼翼，既要保证设备持续通电，又要将其从复杂的网络中剥离，同时还要进行最底层的内存读取。

    指挥车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苏亦阳传回的第一视角画面。

    “正在进行物理层数据钳制……”

    “内存数据开始镜像……传输速率很慢，文件被加密了，而且很大。”

    “搞定了！镜像文件完整导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