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日’……”

    这些充满着极端个人情绪的词语，赫然夹杂在冰冷的代码之间，显得诡异无比。

    “她根本不是什么‘匠人’的同伙。”邢繁繁得出了最终结论，语气里带着一丝对赵毅的嘲讽，“她一个人，包揽了软件和硬件两个角色。赵毅那个自以为是的蠢货，从头到尾，都被这个女人玩弄于股掌之上。”

    顾宸看着屏幕上的铁证，眼神在一瞬间变得冰冷刺骨。

    他立刻拿出手机，拨通了苏亦阳的电话。

    “亦阳，重点搜查！”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寻找任何与电子硬件、微型模块改造相关的工具和材料！”

    “收到！”

    苏亦阳挂断电话，目光扫过这间过分整洁的公寓，对正在检查卧室的江漓和另一名警员喊道：“改变搜查重点！顾队指示，重点寻找任何与电子硬件、微型模块改造相关的工具和材料！”

    江漓从卧室走出来，秀眉微蹙：“这个家里干净得有点不对劲。不像是一个活人住的地方，更像一个刚刚打扫完毕，准备出售的样板间。几乎看不到任何个人生活的痕迹。”

    “越是这样，越说明有鬼。”苏亦阳的目光最后落在了客厅角落一扇紧闭的门上，“这个房间检查过了吗？”

    “锁着，是她的书房。”一名警员回答，“我们没找到钥匙。”

    “直接破门。”苏亦阳没有丝毫犹豫。

    门锁被暴力破开，一股尘封的气味扑面而来。书房内部同样整洁，一排排书架，一张干净的书桌，但苏亦阳的视线，却被墙角一个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装饰性雕塑吸引。

    他走过去，敲了敲。

    沉闷的金属声。

    “找到了。”他回头对江漓说，“通知技术队，我们需要开锁支援。这应该是个保险箱。”

    在技术开锁人员的一番操作后，伪装成雕塑的保险箱门“咔哒”一声弹开。

    当看清里面的东西时，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没有金银珠宝，没有成捆的现金。

    保险箱里，像一件件艺术品般，整齐地摆放着各种精密的电子元件、微型焊接工具、示波器探头，以及几片尚未使用的、闪着金属光泽的压电陶瓷片。

    江漓小心翼翼地戴上手套，拿起其中一片陶瓷片：“是这个东西……”

    苏亦阳的眼神更加凝重，他用镊子探入保险箱的夹层，从中夹出了一叠被仔细折叠起来的图纸。

    他缓缓展开图纸。

    上面，是用极细的笔触手绘出的设计草图。如何将信号注入模块完美地嵌入加湿器的水箱底部，如何将促动器模块隐蔽地植入“神经交互椅”的头枕海绵之下……每一个细节，每一个数据，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图纸的精细程度和旁边标注的参数，无一不显示出绘制者极高的专业水准和对这两个物品内部结构的了如指掌。

    这些物证，与之前在案发现场找到的两个模块，以及邢繁繁在电脑中发现的代码，形成了天衣无缝、无可辩驳的证据链。

    “立刻报告顾队。”苏亦阳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嘶哑，“人证、物证、电子证据，三者俱全！”

    ……

    市局，一号审讯室。

    苏晴被带进来的时候，脸上还带着一丝被强制打断工作的愠怒和恰到好处的迷茫。

    “警察同志，到底是什么事？我还有很多工作需要处理。”

    她的声音在看到审讯桌后那个身影时，戛然而止。

    顾宸就站在那里，沉默地看着她。他没有穿警服，简单的黑色T恤和长裤，却带着比警服更具压迫感的气场。

    审讯室里没有开刺眼的顶灯，只有一盏光线柔和的台灯，照亮了桌子中央的一小片区域。

    顾宸没有说话，只是当着她的面，将一个透明的物证袋，轻轻地、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地，放在了她面前的桌子上。

    透过物证袋，苏晴能清晰地看到里面装着的东西。

    几片熟悉的压电陶瓷片，和那叠她亲手绘制、以为永远不会见光的设计图纸。

    那一瞬间，苏晴脸上所有刻意维持的镇定、无辜和迷茫，如同被巨石砸中的冰面，瞬间土崩瓦解，寸寸碎裂。

    血色从她脸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法掩饰的、极致的惊慌。

    她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顾宸依旧一言不发，他只是拉开苏晴对面的椅子，示意她坐下，然后自己则退到了一旁的阴影里，将整个审讯的主导权，无声地交给了另一个人。

    陈语嫣从他身后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坐到了苏晴的对面。

    她没有看那些证据，只是用一种温和的，甚至带着些许怜悯的目光看着苏晴。

    “我们先不谈别的。”陈语嫣的声音很轻，像是在和朋友聊天，“我们来聊聊一把椅子，一把叫做‘神经交互’的椅子。”

    苏晴的身体猛地一颤。

    “那把椅子很神奇，不是吗？”陈语嫣自顾自地说着，“它能读取人的情绪，通过微电流刺激和特定的声波，放大人的愉悦感，制造一种近乎完美的沉浸式体验。长期使用，会产生极强的心理依赖。它会成为你最好的朋友，最懂你的伙伴，甚至是……唯一的精神寄托。”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

    “我研究过很多案例，关于粉丝和偶像的。一个极度崇拜偶像的粉丝，会把偶像视为自己生命的一部分，一个完美的、不容侵犯的‘神’。”

    “当有一天，她发现，有凡人居然‘占有’了她的神，甚至用一种拙劣的方式，去‘玷污’她心中那个完美的神祇时，你猜，她会产生什么样的心理？”

    陈语嫣没有提任何一个名字，没有说任何一句指控。

    她只是用平静的语言，一步一步，构建出了苏晴那不为人知的、扭曲的内心世界。